第五章_我在东宫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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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左云裳这一觉睡到了日头高升才起来,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这一动衣襟上落的沙子便簌簌的往下掉。

  她站起身拍打身上的沙子,托亚也跟着起身。

  叶裕衣站在一旁满脸冷漠,“你终于醒了。”

  左云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打着哈欠取下水囊和干粮扔给叶裕衣,“黄黄,来,一起吃点东西继续上路吧。”

  叶裕衣拿着水囊和干粮却没动,“不必了,我已经吃过。”

  她嚼着牛肉干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手里牵着马向前走去。

  叶裕衣喊住她,“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左云裳摆了摆手,口齿不清道:“嗨,跟我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黄黄你叫我大哥就行了。你要是非得跟我客气,那叫我一声爹也没问题。”

  叶裕衣跟在她身后,“你真的知道怎么出沙漠吗?”

  左云裳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讲了实话,“我不知道啊。”

  她态度坦然,甚至十分理直气壮。

  叶裕衣皱眉,“那你为什么要进沙漠?”

  左云裳一本正经的胡诌,“因为我夜观天象,有一迷途少年正在沙漠里等着这个好心人搭救,所以我就义无反顾的来了。结果当真遇到了你,看来我的观星术大有长进,不日便可神功大成。”

  叶裕衣深吸一口气,继续坚持不懈的问道:“我观姑娘衣着不凡,织金锦一金一尺并非寻常布衣可以用得起的布料。想来姑娘出身非富即贵,家人此时一定十分焦心。”

  左云裳心说没想到你堂堂太子还对衣服花纹布料这么有研究,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布叫织金锦。

  “看来黄黄你是当真喜欢这衣裙,连花纹布料都看出来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只能跟你直说了,”左云裳神色认真,“这身衣服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早知它们如此值钱,我一早就该拿去典了才对。”

  凭什么你太子爷身份金贵连个名字都不肯跟我讲,倒要我报上姓名来处。

  她回身去摸了摸叶裕衣身上银红的袍子,又伸手捉住了他的一只手握住。

  亲手摸到这只手温热并不冰冷,她才放下心。

  她上上下下的将披着娇俏女袍的太子殿下看了一遍,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果真好看,黄黄,你当真是国色天香。”

  叶裕衣不出意料的又被她气得脸都红了,“你怎么这般满口混账话,不成体统!”

  左云裳见好就收,她松开了叶裕衣的手,转身上了马,“来,快些上来,沙子都有些烫脚了。”

  叶裕衣见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再问了。

  他默不作声跟着上了马,坐在左云裳身后。

  光滑的沙丘线条流畅,每一个起伏都圆润得不可思议。沙粒在风中滚动,满目皆是深浅不一的金黄。

  烈阳洒满黄沙,天幕蓝的格外纯粹。

  若是久居繁华的游人踏入此地也一定会为如此壮美的景色而震撼陶醉,但身在此景中多日,便渐渐会生出无路可逃的挫败,灿烂的阳光与金沙只会晃得人双目刺痛。

  走了这般长的时间,仍看不到半点出路与解脱之法,他心中渐渐多出许多不安。

  只是身边的姑娘倒是半点不受影响,变着法的拿他寻开心,自得其乐精神十足。

  叶裕衣随着日头升高脱下了身上银红的外袍,仍热的焦心。

  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忍不住开口提醒她,“你带的食物和水只够我们三日所用。三日若未能走出沙漠,你我皆会葬身于此。”

  他嗓音沙哑,左云裳掏出水囊反手塞给他,“渴了直接跟我讲,你方才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喝水?”

  她说到这里起了疑心,低头瞧了瞧干粮。结果还真让她给猜对了,除了她早上吃的肉干,干粮比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一点没少。

  合着这祖宗今天早上是饿着肚子哄她高兴呢。

  身后的人又将水囊还给她,嗓音哑的厉害,却仍坚持道:“我不渴。”

  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个绝境,此时的每一口水都极为珍贵不能浪费。

  左云裳停了马,扭过头瞪他,拿着水囊一把拍在了他怀里,“让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话。怎么的?难道你是看不上我,不愿与我同食同饮吗?”

  这姑娘年岁虽小,却比以往见过的男人都要更霸道些。

  叶裕衣喉头滚了滚,抿着唇与她对视。

  那双眼冷冰冰的像两颗浸在冰水中的珠子,太子殿下总是这般傲慢的用冰凌一般的目光面对所有人,仿佛只要不顺他心意皆为叛贼逆党,合该千刀万剐。

  只是到底与以往不同……那双眼比寻常暗淡了许多,神色也死气沉沉。

  “食水无法再得,我可以再撑一会儿。”

  左云裳咬牙,“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无法再得就无法再得,你吃就是了。就算要有一个人节省口粮,也该是我少吃一点。做大哥的让自己小弟挨饿这传出去我还怎么混,我说了会护你平安无事,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是不喝这水不吃这东西,你就是不给我这个大哥面子!”

  就叶裕衣那个身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三天两头要病一场。

  真要让他挨饿受冻,左云裳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带着他的尸体出沙漠了。

  叶裕衣坚持,左云裳更坚持。

  叶裕衣固执,左云裳比他更固执。

  眼见着再不吃,左云裳就当真要上手给他灌水把干粮塞进嘴里了,叶裕衣只得将东西塞到手里的东西吃了下去。

  叶裕衣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他们这般行了许久之后,托亚是第一个倒下的。

  左云裳摸着托亚的头,心疼的忍不住掉眼泪,“马匹不比骆驼,沙漠无水源也无草料,你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很好了。”

  叶裕衣站在一旁看着倒在沙子上奄奄一息的马匹,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最后的结果。

  他的一颗心沉沉的落了下去。

  他们走了两日,却仍未能走出沙漠……他们当真能走的出去吗?

  眼下没了马匹负重,别无他法,左云裳只能将剩下的水囊和干粮背上继续步行。

  踩在炙热的黄沙里,温度越来越高。

  两人走了许久,叶裕衣只觉得一双脚都痛的难以抬起,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他侧眸看向一旁的左云裳,她仍是神采奕奕的样子,烈日与负重仿佛都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困扰。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对她下手,那点可笑的软弱来得真不是时候。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也清楚。他能走到此时都已经算是身体给他面子,继续这般走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与其勉力支撑到他倒下让她如同抛弃累赘一样将他抛弃在沙子里,堂堂大齐太子变成一个任人奚落嫌弃的可怜虫。

  倒不如他先开口赶走她。

  叶裕衣停住脚步,“你自己走吧,我不跟你走了。我要自己一个人走。”

  左云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伸手去牵他的手,“别闹了,快走,不走留在这里会死的。”

  叶裕衣摇了摇头,他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别碰我。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不能走出去,一定是你带的路有问题。我继续跟你走下去会被你害死。我们分开走,我不想跟你瞎转了。”

  左云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黄黄,你这是说哪门子胡话呢?你是不是给饿傻了?你一个人走你知道路吗?你什么都没有,你走什么呀你。”

  上一世……叶裕衣也有跟她闹这么一出吗?

  时间太过久远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也记不清了。但若是按着她从前的性子,叶裕衣说这种鬼话,她只怕非得当场和他打起来不成。不挠他一个满面开花,那都不是她左家大小姐了。

  叶裕衣眼神黯淡,他抬了抬下巴,做足傲慢姿态,“用不着你管,总比被你带着兜圈子最后被害死的好。我到现在都走不出去。”

  炙热的温度让他头晕脑胀,他费力的喘了一口气,努力说了下去,“都是因为你。我不想看见你了,滚吧。”

  太子殿下从小到大第一次吐了脏字,他抿了抿唇,干裂的唇角稍微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左云裳强压着的火,压到这会儿是再压不住了,她咬牙道:“好,好,好。原来我捡着的不是黄黄,是个黄鼠狼。你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你没了我能不能自己走出去。”

  她抬手解开身上背着的包裹,将水囊和干粮分了两份,拿着叶裕衣那一份兜头砸在了他身上。

  “姑奶奶最后发一次善心!拿着东西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那双眼熠熠生辉,清澈的映出所有委屈与愤怒,像只被主人踹了一脚的小狗。

  叶裕衣错开眼不愿再与她对视,他冷淡点了点头,“好,你先走。我休息一会儿跟你走不同的方向,不许再跟着我了。”

  他如愿以偿先下手为强开口踢走了她。

  他不愿意去分辨自己心中除了轻松之外,另外一些其他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左云裳背着碎花的小布包,走得头也不回。

  她这下绝对不会再回头了,他这样想着,慢慢坐了下来。

  这样也好,他不会看到她倒下的样子。

  直到他合上眼的最后一刻仍能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她会平安走出沙漠,她会活下去的。

  在她眼里,他便是个背信弃义的混蛋,但至少是个活着的混蛋。

  他不愿让她看见他无能为力像条死鱼一样摊在沙子上的样子。

  他不想看着别人死,也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无能。

  这片黄沙就是一处死地,只要进了这里,无论多么鲜活的生命都迟早会埋葬在其中。

  奇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但他希望她身上能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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