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他乡故知 五_银锁金铃记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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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他乡故知 五

  翌日金铃没出门,央求春姐给她弄一套玉匠的工具。春姐颇为惊奇,问她怎么会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金铃告诉她是师门传下的手艺,只管弄来便是。

  春姐虽感奇怪,但王妃曾吩咐她金铃但凡有要求,一定尽量满足,她还是去想办法了。

  这非是金铃不务正业,乃是向碎玉锻炼她心性想出来的法子。玉石坚硬易碎,治玉需要长久的耐心和专注,正合她修行冰心凝神的法门。

  此外,这也是神仙谷传下的手艺之一,向碎玉虽然被逐出师门,对自己这唯一的徒弟,还是以神仙谷的法门来教,他自己诸般手艺,除开一身功夫,看病雕石雕玉打铁做金银器,统统都传给了金铃。

  只不过向碎玉十分在意与6亢龙一较高下,是以金铃学得最好的,还是与冰心凝神有关的治玉。

  春姐当真有办法,第二天就把一大堆工具给金铃搬了回来,从砂轮转车到皮革珠粉,一应俱全。金铃赞道:“春姐不愧是王妃手下大将。”

  春姐笑得都不好意思了:“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厉害……”

  金铃进屋,坐在工作台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手上缺了一把剑,身负内伤,全然不是巅峰状态的乌山少主。此刻逃命在外,远离故土,寄人篱下,孤立无援,眼见向碎玉在皇城之内而不可得。她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只能枯坐等待,被深深的无力感时刻折磨着。

  而她刚刚才从一次严重的走火入魔中捡回一条性命,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她也不敢多冒一次险,就在这种无人护法的环境下练功。

  万幸向碎玉教了她如何对付这些坚硬又美丽的石头,可以浪费掉她所有闲置的精力和注意力。

  她踩了一脚踏板,砂轮转了起来。她摊开手掌,捏住一直藏在手心的小石头,朝着砂轮靠近,不一会儿便打出一个粗坯。

  银锁的枯燥工作卓有成效。连日暗中观察,使她今天顺利地绕开重重守卫偷到了城防巡逻图,这个东西到手后,她若是要带向碎玉逃走,就容易得多。

  她今日早早完成了定下的任务,在外面买了些口味重点的吃食,吃够了才回那幽深的园子里,但天色尚早,远不到向碎玉牢前看守换班的时间,她又吃过了饭,闲着无聊得很,就打算到处转一转。

  这几天她都忙着往外跑,连自己藏身之处都没有好好观察观察。

  正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间,偌大一个宅子里人少了一半,她从这里窜到那里,裹着斗篷大摇大摆从别人家花园里经过,顺手摸了放在亭中石桌上的松子糖放进嘴里。

  她舔一舔手指,暗道南方的糖真是好吃得不得了,遂又回过身去,摊出个手绢,把糖都裹在里面拿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盘子。

  忽然想起被子忘记藏起来,她又拐回去藏好被子,因觉得方才那条路已然走过不新鲜了,跳到墙头,又往向另一个方向。

  正是她偷被子的那个小院子。这院中火光甚亮,屋里每个角落都点了一盏明灯,照得屋中亮晃晃的。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大概是去吃饭了。

  这屋里素得很,唯一的颜色便是屋角摆的一盆粉色的茶花。大概是屋里长燃着火盆,才能让茶花开在这个季节里。

  这个季节里开的,本只有腊梅这等毫不怕冷的花,刺骨的暗香穿过双层的窗纸,轻轻地挠着她的鼻子。她掀起珠帘,走到卧室里,博古架上放着些小玩意儿,依旧是素得很,床上的被子已被人铺了回来,屋里若有若无一股暖香,味道倒和大师姐身上的有三分相似,如此看来,此间目下住的,应就是那夜里两个仆妇说的“不知哪来的小娘子”。

  她从卧房中走出来,往屋子另一头走去。那尽头本是个书房,摆了些时下流行的书,桌上放着一对镇纸,可惜房主没留下半个字。

  左手边靠窗的地方却放了个奇怪的台子,这台子相当老旧,带着些下九流的粗野气,与房中其它雅致的家具格格不入。台子一边有个盒子,盒子里乱七八糟是些布条,布条中却有个东西闪闪发光。

  银锁伸出手来,拈住一角,把它提了上来。

  是一块玉,质地并不算上乘,题材亦是普通。但是工匠手巧,将它雕得圆胖可爱,莹润通透,银锁拿在手里,实在是不想放下来。她想了一下,自怀中掏出一角碎金,塞在了这块小东西原来的位置。

  她歪头小声道:“我瞧就是这个价啦。”

  往后退了两步,她把小玉坠放在怀里,跳上了房梁,查看四周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忽然又觉得那么小个东西放在怀里容易掉,最后拿线栓了,绑在了手腕上。

  处理妥当,她悄无声息地从屋后的窗子跳出去,又在这宅中寻了许多能躲的地方,最后满意离开,去找向碎玉。

  她走在空无一人空空如也广袤无垠的连绵屋脊上,忽然想起来忘记看一眼这家的主人长什么样子,随即又觉得正事要紧,吃鸡蛋难道还想着看看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样子吗?

  皇城城墙甚高,别地城墙多以黄土夯实所筑,此地乃梁朝国都,巍巍百年,历经四朝,不论皇城宫城或是外城,城墙都以大块条石青砖垒起,城墙高耸,守备森严,绝难攀登。

  然而银锁常年往来光明顶,上百丈悬崖如履平地,自是趁着守卫不注意,就窜了进去。她像影子一样跟着来换班的人,贴墙跟了进去,翻上房梁。

  前一班的看守从她正下方走过,这一班的看守正在入口旁的小屋里收拾东西。银锁趁着这个空当钻进去,从铁栅栏前的房梁上吊下来,轻声道:“大师伯。”

  向碎玉抬了一下眼睛,看到是银锁,轻轻点点头。

  “谁把你弄这来的?”

  向碎玉轻轻动动嘴唇,声音细如蚊蚋,“我的一个朋友,南平王。”

  “那我放心了。师伯,我每天来看看你,若你没有危险,我便不现身。”

  向碎玉点点头,问道:“见过你大师姐吗?”

  银锁道:“我去了乌山,大师姐早跑了,寒儿说她来建业找你,你却没见过她吗?”

  向碎玉摇头道:“她轻功不如你,又不懂得躲一躲,一定摸不到这里来,我曾叫她去寻……”

  他话刚说一半,两人忽听那守卫直起身来。

  银锁赶紧跃上房梁,躲在靠门口的角落里。那守卫站在向碎玉牢前,对他点了点头,就盯着门口,侧对着向碎玉站着一动不动。

  银锁出不去,正打算等下一班换岗,向碎玉忽道:“小兄弟……”

  那牢头甚是年轻,倒也当得起小兄弟的称呼,他听见向碎玉叫他,很是恭敬地答道:“向师父,是要喝水吗?”

  向碎玉点头道:“烦请给我添点水。”

  他往外递出水罐,那牢头接了过去,给他倒满水递了回去。他接过之时,抬眼望了一下大梁,银锁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不知是如何消失的。

  她今日的任务都完成得漂亮,打算犒劳自己,提前回去睡觉,白天再去花几个钱,买大师姐的一线踪迹。

  银锁打算得好好地,美美睡下,翌日清早就跑了出去。每座城里都有那么几个酒肆赌坊,每个酒肆赌坊里都有些专门卖小道消息的人,只要有钱,他们定然就会告诉你。

  她撒完钱,又去干无聊的盯梢活动,觉得实在无聊,便将金铃的剑拔出来赏玩一番。

  剑身上有两个篆体铭文,写做“悲风”,她喃喃嘀咕道:“干什么起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剑光清冷,倒是和金铃很像。她哼了一声,把剑插回鞘中,骂道:“大师姐冷冰冰无情无义,同你一模一样。”

  她摸了一下脖子,被这把剑划伤的痕迹现在只剩下浅浅的白色,心中不忿却愈合不了。

  悲风何其无辜,默默躺在她手中替金铃挨骂。

  南平王晚间又不在家,王妃招呼金铃一起吃饭。春姐多了个心眼,吩咐厨房再多做一些,终于够金铃默默连吃五碗。

  王妃见她饭量恢复,着实放下一颗心,吃完饭又拉着她去散步洗澡。

  金铃静静坐在水池里,脸颊被水雾熏得嫣红,王妃拿着一个水瓢,舀着水慢慢从她头上浇下来,忽道:“怎么还没把你养胖呢?”

  金铃道:“……我不知道。”

  王妃又问:“哎,金铃……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金铃扭头,见王妃又恳切地看着她,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虽然是个很美丽的妇人,可眉间已有了深刻的川字纹,金铃与她相处几日,知她并不是个刻薄严厉的人,那眉间的皱纹,只能说明她长期郁郁寡欢,总是皱着眉头。

  可金铃与她相处之时,又绝少看到她皱眉。

  王妃并没有半点谎言,她见到金铃,便连眉头都舒展开了。

  金铃叹了口气,心中忖道:从前在乌山前线,师父总说我们保卫着一方国土,如今看来,便是保护着这样的人吧。

  王妃见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明眸皓齿的样子,看着哪都好,恨不得抱在怀里唤一声儿。

  金铃却暗下了决心:若是如此便能安慰她,叫一声娘又如何了?

  王妃神色黯然,正要再说一句“不愿便也不强求”,只见金铃点了点头。她简直怀疑眼睛看错,轻声唤了一句:“金铃?”

  “娘。”

  王妃的眼眶立刻泛起桃红,揽住金铃的脖子小声啜泣起来。

  金铃道:“莫把衣服打湿了,我这就起来。”

  王妃破涕为笑,拍了拍她的脸,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有点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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