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141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你是何人？”
燕文鸾沉声问道，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印象，确定自己从来就没见过。但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会来凉州，而且不管拦截自己的时间还是地点都非常的准确，这不得不让燕文鸾下意识去考虑很多。
“侄儿徐凉安，见过燕伯伯。”
听到徐凉安这三个字以后，燕文鸾的瞳孔下意识微缩，随即便神色复杂的看向徐凉安。
对于徐凉安这位北凉世子，其实之前燕文鸾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在他看来，作为未来要接替徐肖位置的世子，徐凉安本应该从小就长在军中，而非躲在王府之中一直享福。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其实也曾以幽州守将的名义多次请求徐肖让徐凤年来幽州，跟他燕文鸾一起，由他亲自操练，但全部都被徐肖拒绝，到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燕文鸾还因此骂了徐肖好一段时间，觉得他现在成了北凉王，就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沙场了。
直到徐凉安横空出世，先是在龙虎山上所做的那一番事情，只不过那时候的燕文鸾仍旧是将信将疑。
等到后来徐凉安击败王仙之的消息彻底传遍整座天下，燕文鸾那个时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误会徐肖，更是小瞧了徐凉安这位北凉世子。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趟来凉州，徐凉安竟然会亲自来这两州边界之地。
熟练的翻身下马，刚刚站定身形燕文鸾便立刻朝着徐凉安双手抱拳：“燕文鸾见过世子殿下。”
“燕伯伯何须多礼？”
徐凉安身体一侧，并没有受燕文鸾这一礼。
按照礼制来说，目前还是北凉世子的徐凉安受燕文鸾这一拜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但毕竟徐凉安的脑海之中还存在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故事线的记忆。
他对于燕文鸾这位老将是属于发自内心的那种敬佩。
这一切都只因为在原本的故事中燕文鸾跟徐凤年所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没活到北凉兵临北莽皇城的那天，就请王爷把我的骨灰带去北莽，带进北莽皇宫。”
单单只凭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徐凉安对这位北凉老将心中满是敬意！
“不知世子殿下为何在此？”
燕文鸾的心中满是疑惑。
“燕伯伯年事已高，长途奔波对于身体的负担太大，凉安是专门来接燕伯伯去清凉山的。”
“这……”
燕文鸾的眼神之中突然多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徐凉安则是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父亲说按照燕伯伯的性子，只怕是在收到信后的第一时间就会直接往北凉来，我算着时间送信的人差不多到幽州城了额，索性便来这里等着了。”
但实际上，他哪有工夫算这些时间？
从清凉山把信送到幽州城的人就是他，只不过因为他若是以如今这种身份去干跑腿送信的活儿，说出去多少是有些不太好。
而且他也不方便直接去那幽州城燕府之中把燕文鸾给直接带走，那样必然会吸引众多视线。
索性在将信交给学宫之人，让他们将信送到燕府之后，他便闲庭信步般提前来到这两州交界之地等待燕文鸾到来。
事实也果然没有超出来之前徐肖的预料，燕文鸾的性格的确无法按捺住这种事情，在看完信件之后立刻便直接快马赶往凉州。
而燕文鸾这边，在听到徐凉安这么说以后，苍老的脸颊这才浮现出一抹欣慰之色，但很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大将军在信中所说的，可全部属实？”
“自然。”
徐凉安轻轻点了点头，抢在燕文鸾继续开口之前说道：“其中脉络繁杂，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我先带燕伯伯回清凉山，其他的等到了之后再说。”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先前跟着燕文鸾一同到来的那些将士：“诸位继续赶路便是，我已命人知会过驿站，诸位到达驿站后自可卸去盔甲去城中游玩，我与燕伯伯便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等那些将士回应，只见他轻轻挥了挥衣袖，体内小天地便张开将燕文鸾包裹在内。
二人的身影，直接消失于天际。
只留下地面上一众艳羡无比的眼神。
……
原本钟洪武还以为自己在来到这清凉山以后，就会立即受到徐肖的问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不但没有见到徐肖的面，更没有出现那种他以为的被关进大牢之中的场景。
相反，他被“囚禁”在一座小院之中。这是北凉王府之中的一间小院子，过去王府人多，所以准备的各种房间、小院也就比较多。
只是这些年来，王府之中的人越来越少，空出来的房间也就越来越多。像是如今“囚禁”钟洪武的这种小院落，在整座偌大的王府之中还有好几处。
当然。
说是“囚禁”，但其实并非如此。
除了王府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家丁候在院外，以防备钟洪武有什么不时之需以外，徐肖就连护卫士兵都没有安排哪怕一名。
一是的确不需要搞的多么紧张，即便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钟洪武，他也是插翅难逃。
再者就是这也算是徐肖所做的，最后一点对得起自己这个曾经老兄弟的事情。
他当然也可以直接选择将钟洪武直接关进大牢之中，但这终究不是徐肖的性格。世人都唤他作“人屠”，但其实他才是最重感情的那个人，当然，重的是曾经那些和他一起浴血沙场的老兄弟们的感情。
而且他已经让徐凉安这个宝贝儿子亲自去接燕文鸾来清凉山，在他来到之前便暂且让钟洪武还能稍微舒服的待上一会儿。
小院之中。
钟洪武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若是徐肖直接把他打入大牢之中，他心中倒是还畅快许多。但偏偏是把他安排在这气氛舒适的小院之中。
越是这样，钟洪武心里受到的折磨就愈加的厉害。心底里不停的涌上说不出的自责和愧疚，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于事无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就这么默默的坐在小院之中，确保自己一直出现在那名王府家丁的视野之中，这大概就是钟洪武觉得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可以让徐肖这个曾经的兄弟对他放的下心的事情。
“王爷！殿下！”
就在钟洪武怔怔出神之际，院外家丁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的思绪拉扯回现实。
在听到“王爷”这两个字以后，钟洪武的身体突然一震。他兀的站起身来，随后便神色慌张的转头看向小院外，果然看到一道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步入小院之中。
“大将军……”
原本在整个陵州如同土皇帝一般的钟洪武，在看到徐肖的身影之后，就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仅仅三个字，语气之中就满是胆怯，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而徐肖只是默默的看着钟洪武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此时同样十分复杂，因为徐肖想不明白自己面前这个一如往昔的老兄弟，怎么就能做出那般事情呢？
钟洪武本来想说“我错了”，但还没等到他张嘴，徐凉安的身后便直接蹿出一道身影，抬起右手指着钟洪武的鼻子直接破口大骂：“钟洪武！这些年你的良心莫不是都被狗吃了？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你忘了当年的那些老兄弟了？忘了你年轻的时候曾经发过的誓了？”
钟洪武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畏惧望着开口之人，嘴巴张开又合上，来来回回好几次，但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年轻那会儿，整个北凉军中钟洪武最怕的人不是徐肖，正是眼前对他破口大骂的燕文鸾！
徐肖虽然行军打仗之时将就一个军令如山，但平日里倒是还能和他们这帮老兄弟嘻嘻哈哈。
独独燕文鸾，不管在打仗之时还是私下里，常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非常严肃的状态，那会儿钟洪武就曾经被燕文鸾这个老大哥骂了很多次，时间久了对燕文鸾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子惧怕之意。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二十多年不曾离开幽州的老大哥，这一次竟然也会出现在这清凉山北凉王府之中。
“燕大哥……”
“闭嘴！谁他娘的是你大哥？！”
燕文鸾眉毛一竖，因为心中过度的怒火胡子也不由的有些微微上翘，他面无其他表情的朝着钟洪武冷笑一声。
“我燕文鸾这种乡野村夫，可当不得你钟大将军叫上一声大哥。”
听到燕文鸾的话，钟洪武神情苦涩无比，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依旧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徐肖这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复杂的很。
钟洪武可以清晰无比的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失望、愤怒、疑惑甚至还有着些许的自责。
前面所有的情绪钟洪武都能够了解，但最后的自责就仿佛是在徐肖亲口对着他说：“怪我，为何没有管好你。”
这让钟洪武心中原本强撑着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朝着地面跪下。
但在场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尤其是徐凉安。
他和钟洪武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情谊，硬要说有些什么的话，那也是心中的誓杀之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你也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
徐肖到底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踉跄的从钟洪武的身前走过，走到石凳旁缓缓坐下。
“咱们兄弟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说说话了吧？”
徐肖的眼神之中充满些许的追思之色。
“我记得上一次还是刚刚平定天下的时候，那会儿咱们哥几个刚刚来到北凉这片荒草不生的地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誓一定要将北凉打造成咱们想象中的地方。”
“是啊！”
燕文鸾脸上的怒火此时已经散去，他坐在徐肖的身边，眼神之中同样是追忆。
“凉州负责统率三州，陵州把控骑兵，我幽州则是把控步兵。这么多年一边和北莽鞑子打仗，一边发展北凉，这才终于有了今日这般好光景。”
“可是你陵州怎么就偏偏成了这副模样？你钟洪武怎么就偏偏成了这副模样？”
燕文鸾的语气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大将军将北凉骑兵交给你掌控，难道你钟洪武的心中就想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就想不明白大将军对你有多器重？为何你偏偏还要去做这种事情？”
“你对得你死去的爹娘吗？他们两个当了一辈子老百姓，没能跟你钟洪武享一天福，结果你钟洪武有能力了以后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百姓？你当真不怕你那老爹老娘到了下面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老爷子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接插在钟洪武的心窝窝上，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呼吸。
脸上挂着无限的懊悔，钟洪武的身体立刻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低垂的脑袋被自己的头发遮住，传来啜泣的声音。
但不管是徐凉安还是徐肖、燕文鸾，看着钟洪武的这种姿态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话就是钟洪武如今最为真实的写照，如果他只是做好一个陵州守将的责任，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起来吧，现在不管你的心里有多么懊悔，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徐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之意。
“坐在这里好好聊聊，权当是咱们这三个老兄弟之间随便说说话，过去了今天应该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跪在地上的钟洪武，在听到徐肖的这一句话之后身体猛的一颤。但终究还是按照徐肖所说的缓缓站起身来，随后坐到余下的一张石凳之上。
而徐凉安在淡淡的看了一眼钟洪武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待在小院之中。
他要把时间留给这三个曾经是生死同袍的老人。
当然。
他随时会关注着这里，但凡钟洪武有任何想要对徐肖和燕文鸾不利的想法，他就会在瞬间被镇压成一团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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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你是何人？”
燕文鸾沉声问道，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印象，确定自己从来就没见过。但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会来凉州，而且不管拦截自己的时间还是地点都非常的准确，这不得不让燕文鸾下意识去考虑很多。
“侄儿徐凉安，见过燕伯伯。”
听到徐凉安这三个字以后，燕文鸾的瞳孔下意识微缩，随即便神色复杂的看向徐凉安。
对于徐凉安这位北凉世子，其实之前燕文鸾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在他看来，作为未来要接替徐肖位置的世子，徐凉安本应该从小就长在军中，而非躲在王府之中一直享福。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其实也曾以幽州守将的名义多次请求徐肖让徐凤年来幽州，跟他燕文鸾一起，由他亲自操练，但全部都被徐肖拒绝，到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燕文鸾还因此骂了徐肖好一段时间，觉得他现在成了北凉王，就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沙场了。
直到徐凉安横空出世，先是在龙虎山上所做的那一番事情，只不过那时候的燕文鸾仍旧是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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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趟来凉州，徐凉安竟然会亲自来这两州边界之地。
熟练的翻身下马，刚刚站定身形燕文鸾便立刻朝着徐凉安双手抱拳：“燕文鸾见过世子殿下。”
“燕伯伯何须多礼？”
徐凉安身体一侧，并没有受燕文鸾这一礼。
按照礼制来说，目前还是北凉世子的徐凉安受燕文鸾这一拜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但毕竟徐凉安的脑海之中还存在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故事线的记忆。
他对于燕文鸾这位老将是属于发自内心的那种敬佩。
这一切都只因为在原本的故事中燕文鸾跟徐凤年所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没活到北凉兵临北莽皇城的那天，就请王爷把我的骨灰带去北莽，带进北莽皇宫。”
单单只凭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徐凉安对这位北凉老将心中满是敬意！
“不知世子殿下为何在此？”
燕文鸾的心中满是疑惑。
“燕伯伯年事已高，长途奔波对于身体的负担太大，凉安是专门来接燕伯伯去清凉山的。”
“这……”
燕文鸾的眼神之中突然多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徐凉安则是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父亲说按照燕伯伯的性子，只怕是在收到信后的第一时间就会直接往北凉来，我算着时间送信的人差不多到幽州城了额，索性便来这里等着了。”
但实际上，他哪有工夫算这些时间？
从清凉山把信送到幽州城的人就是他，只不过因为他若是以如今这种身份去干跑腿送信的活儿，说出去多少是有些不太好。
而且他也不方便直接去那幽州城燕府之中把燕文鸾给直接带走，那样必然会吸引众多视线。
索性在将信交给学宫之人，让他们将信送到燕府之后，他便闲庭信步般提前来到这两州交界之地等待燕文鸾到来。
事实也果然没有超出来之前徐肖的预料，燕文鸾的性格的确无法按捺住这种事情，在看完信件之后立刻便直接快马赶往凉州。
而燕文鸾这边，在听到徐凉安这么说以后，苍老的脸颊这才浮现出一抹欣慰之色，但很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大将军在信中所说的，可全部属实？”
“自然。”
徐凉安轻轻点了点头，抢在燕文鸾继续开口之前说道：“其中脉络繁杂，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我先带燕伯伯回清凉山，其他的等到了之后再说。”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先前跟着燕文鸾一同到来的那些将士：“诸位继续赶路便是，我已命人知会过驿站，诸位到达驿站后自可卸去盔甲去城中游玩，我与燕伯伯便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等那些将士回应，只见他轻轻挥了挥衣袖，体内小天地便张开将燕文鸾包裹在内。
二人的身影，直接消失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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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钟洪武还以为自己在来到这清凉山以后，就会立即受到徐肖的问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不但没有见到徐肖的面，更没有出现那种他以为的被关进大牢之中的场景。
相反，他被“囚禁”在一座小院之中。这是北凉王府之中的一间小院子，过去王府人多，所以准备的各种房间、小院也就比较多。
只是这些年来，王府之中的人越来越少，空出来的房间也就越来越多。像是如今“囚禁”钟洪武的这种小院落，在整座偌大的王府之中还有好几处。
当然。
说是“囚禁”，但其实并非如此。
除了王府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家丁候在院外，以防备钟洪武有什么不时之需以外，徐肖就连护卫士兵都没有安排哪怕一名。
一是的确不需要搞的多么紧张，即便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钟洪武，他也是插翅难逃。
再者就是这也算是徐肖所做的，最后一点对得起自己这个曾经老兄弟的事情。
他当然也可以直接选择将钟洪武直接关进大牢之中，但这终究不是徐肖的性格。世人都唤他作“人屠”，但其实他才是最重感情的那个人，当然，重的是曾经那些和他一起浴血沙场的老兄弟们的感情。
而且他已经让徐凉安这个宝贝儿子亲自去接燕文鸾来清凉山，在他来到之前便暂且让钟洪武还能稍微舒服的待上一会儿。
小院之中。
钟洪武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若是徐肖直接把他打入大牢之中，他心中倒是还畅快许多。但偏偏是把他安排在这气氛舒适的小院之中。
越是这样，钟洪武心里受到的折磨就愈加的厉害。心底里不停的涌上说不出的自责和愧疚，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于事无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就这么默默的坐在小院之中，确保自己一直出现在那名王府家丁的视野之中，这大概就是钟洪武觉得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可以让徐肖这个曾经的兄弟对他放的下心的事情。
“王爷！殿下！”
就在钟洪武怔怔出神之际，院外家丁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的思绪拉扯回现实。
在听到“王爷”这两个字以后，钟洪武的身体突然一震。他兀的站起身来，随后便神色慌张的转头看向小院外，果然看到一道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步入小院之中。
“大将军……”
原本在整个陵州如同土皇帝一般的钟洪武，在看到徐肖的身影之后，就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仅仅三个字，语气之中就满是胆怯，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而徐肖只是默默的看着钟洪武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此时同样十分复杂，因为徐肖想不明白自己面前这个一如往昔的老兄弟，怎么就能做出那般事情呢？
钟洪武本来想说“我错了”，但还没等到他张嘴，徐凉安的身后便直接蹿出一道身影，抬起右手指着钟洪武的鼻子直接破口大骂：“钟洪武！这些年你的良心莫不是都被狗吃了？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你忘了当年的那些老兄弟了？忘了你年轻的时候曾经发过的誓了？”
钟洪武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畏惧望着开口之人，嘴巴张开又合上，来来回回好几次，但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年轻那会儿，整个北凉军中钟洪武最怕的人不是徐肖，正是眼前对他破口大骂的燕文鸾！
徐肖虽然行军打仗之时将就一个军令如山，但平日里倒是还能和他们这帮老兄弟嘻嘻哈哈。
独独燕文鸾，不管在打仗之时还是私下里，常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非常严肃的状态，那会儿钟洪武就曾经被燕文鸾这个老大哥骂了很多次，时间久了对燕文鸾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子惧怕之意。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二十多年不曾离开幽州的老大哥，这一次竟然也会出现在这清凉山北凉王府之中。
“燕大哥……”
“闭嘴！谁他娘的是你大哥？！”
燕文鸾眉毛一竖，因为心中过度的怒火胡子也不由的有些微微上翘，他面无其他表情的朝着钟洪武冷笑一声。
“我燕文鸾这种乡野村夫，可当不得你钟大将军叫上一声大哥。”
听到燕文鸾的话，钟洪武神情苦涩无比，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依旧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徐肖这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复杂的很。
钟洪武可以清晰无比的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失望、愤怒、疑惑甚至还有着些许的自责。
前面所有的情绪钟洪武都能够了解，但最后的自责就仿佛是在徐肖亲口对着他说：“怪我，为何没有管好你。”
这让钟洪武心中原本强撑着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朝着地面跪下。
但在场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尤其是徐凉安。
他和钟洪武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情谊，硬要说有些什么的话，那也是心中的誓杀之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你也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
徐肖到底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踉跄的从钟洪武的身前走过，走到石凳旁缓缓坐下。
“咱们兄弟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说说话了吧？”
徐肖的眼神之中充满些许的追思之色。
“我记得上一次还是刚刚平定天下的时候，那会儿咱们哥几个刚刚来到北凉这片荒草不生的地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誓一定要将北凉打造成咱们想象中的地方。”
“是啊！”
燕文鸾脸上的怒火此时已经散去，他坐在徐肖的身边，眼神之中同样是追忆。
“凉州负责统率三州，陵州把控骑兵，我幽州则是把控步兵。这么多年一边和北莽鞑子打仗，一边发展北凉，这才终于有了今日这般好光景。”
“可是你陵州怎么就偏偏成了这副模样？你钟洪武怎么就偏偏成了这副模样？”
燕文鸾的语气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大将军将北凉骑兵交给你掌控，难道你钟洪武的心中就想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就想不明白大将军对你有多器重？为何你偏偏还要去做这种事情？”
“你对得你死去的爹娘吗？他们两个当了一辈子老百姓，没能跟你钟洪武享一天福，结果你钟洪武有能力了以后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百姓？你当真不怕你那老爹老娘到了下面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老爷子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接插在钟洪武的心窝窝上，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呼吸。
脸上挂着无限的懊悔，钟洪武的身体立刻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低垂的脑袋被自己的头发遮住，传来啜泣的声音。
但不管是徐凉安还是徐肖、燕文鸾，看着钟洪武的这种姿态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话就是钟洪武如今最为真实的写照，如果他只是做好一个陵州守将的责任，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起来吧，现在不管你的心里有多么懊悔，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徐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之意。
“坐在这里好好聊聊，权当是咱们这三个老兄弟之间随便说说话，过去了今天应该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跪在地上的钟洪武，在听到徐肖的这一句话之后身体猛的一颤。但终究还是按照徐肖所说的缓缓站起身来，随后坐到余下的一张石凳之上。
而徐凉安在淡淡的看了一眼钟洪武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待在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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