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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第二章

  早饭的时候,赵前埋头呼呼地喝着高粱米粥。黑泥陶碗的边缘挂上了一层绛红色的稠膜,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去舔,胃里舒坦,心里感慨:有饭吃的日子真好。老金看着姑爷一头油亮亮的浓发,心想到底是后生啊。翁婿两个嚼着咸芥菜疙瘩和炒盐豆,嘴里发出咯蹦咯蹦的响声,不约而同又有滋有味。

  老金女人过来说:“得给孩子起个名了。”

  “啥时节都有你的?”老金狠狠地剜了女人一眼。

  赵前抬起头,说:“爹,还是你定吧。”

  老金眼睛一竖:“那怎么成?你是孩子爹。”

  “闺女叫花花草草好哩。”翠儿在帮腔,她面若桃花,气色很好。

  “那就叫玫瑰吧。”赵前想到闺女儿出生时,后院窗下一丛刺玫正开的绚烂,红红粉粉的娇艳欲滴。赵前喜欢所有的花草,一瞬间他有了个计划,要用花草给未来的闺女们起名。岳父不置可否,老女人撇了撇嘴,转身去外屋地盛粥去了,她不大满意外孙女的名字,觉得闺女家该叫芝呀凤呀才对。老金搁下碗筷,趿拉上鞋来到院子里,霍霍霍地磨起镰刀来,瞥见姑爷跟来,说:“要收哩。”

  “要收。”赵前应了一声。

  岳父心思重重,女婿感到了压力。赵前明白,准是为十方地的事儿,想想又无从说起。两个都默不出声地忙了一个上午,磨好了刀具整束好了花轱辘车③。秋收指日可待,赵前想象到了满院子的高粱苞米大豆,红的黄的一股脑地堆在心里面,涨得慌。晌午头上,艳阳当空,翁婿俩在避荫处歇了。老金端着烟袋吸了一气儿,问:“南沟的地咋整?”他终于摆出了问题,脱下鞋使劲地在石头上磕打着,好像在掩饰什么。

  “爹,你定。”

  老金挥挥手,“你自个儿拿主意吧,我老了。”

  赵前想给岳丈宽心丸吃,陪着笑说:“这地号是您老的,还是您定吧。”

  老金说:“哼!我定个屁?!”一寻思赵前拿金条买地不要零的事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前说:“这地号算首志的,俺不要。”这话对准岳丈的心思了,老金惦念的还是儿子,说:“翠儿也怎么想?女生向外啊,你们两口亏不着。”

  老金女人圆场道:“这是姑爷的功劳呢,你有金山就能买来便宜?”

  老金想了想,像是下了决心,说:“这么着吧,这里边有首志五方地。”

  老金女人赞成:“对对,有首志的一半。”

  老金叫道:“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翠儿扑哧笑了,说:“你瞧瞧咱爹。”

  老金脖子一梗,说:“官凭文书私凭印,黑纸白字才是真!”

  字据不难写,老金看了又看,全然不顾女儿女婿的感受,非叫女婿画押。赵前摇摇头,摁上了手印。老金将字据小心叠好,揣进怀里,仿佛安顿好了未来。还说:“从今往后,这个家还你是当,我只给你们掂量掂量。”

  到了这步,赵前并不谦让,说:“俺想在南沟盖几间房子。”

  女婿打算在南沟盖房,意味着岔路口的煎饼铺难以为继,老金不痛快了多日。最终还是看开了,闺女有房子有地终归是好事。事到如今,与吕家的关系再拖无益,何况女方那边不断催促。他拎着礼物去了吕家,正式提出解除婚约。老金灰溜溜的,除了道歉还是道歉,连哭的心都有了。媒人觉得丢面子,噼里啪啦地数落了一通,连讥讽带挖苦的啥话都来了,说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家,办的是啥事?吕家觉得委屈,嘴上也就不客气,说俺们等了就等了,只怪自己老实,傻透腔了,怪不得别人,再说咱们都不是啥名门大户礼法世家,你犯不上赔罪。理亏在男方这边,吕家根本就没有退还聘礼的意思,老金并无异议,婚约就此终止。

  老虎窝新来了个先生,识文断字懂风水。赵前便拴了马车去请,口口声声说最佩服有才学的人,先生您准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哩。先生大名牟清惠,身着长袍马褂,处处与众不同。为了显示自己的学问,牟先生用诗一样的语言来评价老虎窝:三百年间传五姓,鸡鸣十里是近邻。士为知己者死,牟清惠很卖力气,漫山遍野地跑了两天,反复掂量才替赵前拿定了主意。牟先生再三说:房基地依山傍水,阳宅宜坐北朝南,又不可正南正北。正南正北的房子,一则为宫二则为庙。牟先生刚从直隶来,带来了不少关里的消息,说西洋各国叫俄国撤离东三省哩,老毛子④就是不听,看架势还得开仗。见赵前听得迷糊,老牟才转回话题说:“盖房子嘛,南沟这地方不错!”

  南沟是块风水宝地,背依山峦,沃野开阔,柳津河蜿蜒淌过。秋景堪可入画,望不尽天空碧蓝如洗,说不完层林尽染,凉爽的风袭来,像耳际亲切的絮语。鹞鹰悬浮于天上,一动不动地俯瞰大地,像是长久的凝思。这个时候,真难想象风雪已经不远了。风和日丽中,赵前显得踌躇满志,说:“盖就盖个大院套!”

  不多时日,梁柁、立柱、椽檩、窗口门料都准备停当,地基就用阅兵台的青石。建房子需要人手,王大哥和几个邻居过来帮忙。先是平整地面,用石头在地槽子里垒上底座,然后用整根的木头垛墙,凿眼打楔公母咬合,木头之间用自制的四棱铁锔子钉住。山地里有的是树木,只选笔直的楸树、椴树垒墙,齐齐整整的码得老高。依着预先的谋划,八月初七已时为吉日良辰,有一个较为隆重的仪式:起大梁。大梁柁披红挂彩,一通鞭炮声过后,稳稳地架上了房山。檩子、椽子都是上好的红松木,上铺大张大张的树皮,再苫盖上谷草。正房算做三间,分东西对面老少屋,中间是兼具走廊和厨房功能的外屋。等到东西屋的两铺火炕完工时,他们已经忙了十几天。可是西屋的炕倒烟,一生火,烟不是从顺着炕洞走而是从灶坑往外冒,浓烟滚滚呛得老金泪流满面两眼通红。众人思来想去,认为排烟不畅的毛病出在烟筒上。王德发闷声不晌地去河边捞来了半截木桩,树桩外壳已经钙化了,掏空树心,树桩便成了天然的筒管。耸立在房山之侧的烟筒本如四四方方的泥塔,再加上一节树桩管,烟筒的整体就升高了。灶坑火烧得噼啵直响,一时间,火炕上新抹的黄泥透出了缕缕的水蒸汽,场面煞是好看。老金细心地在木格窗外糊上毛头纸,还弄来豆油淋湿窗户纸儿,眯着眼睛念叨:“不怕雨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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