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家宴_女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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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家宴

  这是莫依然第一次来芳华园。她透过车窗往外看,就见白石铺就的大道坦坦荡荡,两侧间隔种着榆杨,郁郁浓荫遮天蔽日。眼前一处高大的牌楼,上面四个大字“芳华毓秀”。过了这个牌楼之后,两侧树木渐渐稀疏,变作一团一团盛开的秋菊。又往前走了一阵,才看到第二个牌楼。牌楼书着一对楹联,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过去了。莫依然对静和说道:“这芳华园,真是皇家气象。”

  静和微微一笑,道:“你还没见过真的皇家气象呢。”

  莫依然说:“还有?你们这也太铺张了吧。”

  静和道:“这个园子是前朝留下来的,据说是前朝皇帝最喜欢的行宫。后来太祖建国之后就给封起来了,到我哥哥登基才又重新修缮。”

  “原来如此,”莫依然望着窗外锦绣景色,道,“真想知道住在这儿是什么感觉。”

  静和笑道:“你若是公主就好了。”

  莫依然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暗霾,重复道:“我若是公主就好了。”

  马车在太平门停下。门前是一道宽三百步的横街,都用青砖铺路。

  此时横街上已经停满了马车,香车宝马竞奢华。莫依然扶着静和公主下车,两个人刚要往大门走,就见身后一辆马车驶来。

  莫依然是不想见淮安王的,可是此时抬腿就走也说不过去,只能同静和站在车前。淮安王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帘一掀,淮安王先一步下车。

  他今天一身纯黑锦缎长袍,上绣着亲王团龙纹饰,头戴紫玉冠,长身而立,行止如风。他回身扶着王妃下车,转头看见她们,目光停在莫依然身上,道:“莫大人,怎么你们也迟了。”

  莫依然垂眸笑道:“还不是你这皇妹,一直折腾不清。”

  “皇妹今天真漂亮。”王妃沈氏看着静和,微微笑道,“驸马和公主,真是一双璧人。”

  莫依然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心想,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双璧人。

  静和笑道:“王嫂今天才是明**人呢。你看王兄,眼睛都离不开你了,刚才竟是连我都没看到。”

  王妃笑道:“他哪有看我。他是在跟驸马说话啊。”

  淮安王只是淡淡笑着,莫依然侧头错开了眼神。

  淮安王道:“走吧,该进去了。”说完就携着王妃向芳华园正门走去。莫依然也拉起静和的手,跟在他们后面。

  家宴在芳华园临照堂举行。这个临照堂当初修建是就是为了赏月用,因此没有造屋顶,四面墙壁也是低矮,即使坐着也能看到园中的景色。

  此时正是黄昏,一道残阳铺在院子里。院子里早已经摆满了席位,八人一桌,共有十五桌。他们的位置在最里面,莫依然和淮安王一路走着一路招呼,静和和沈氏跟在后面,短短几步路,竟走了半个时辰。

  “怎么你们家亲戚这么多?”莫依然脸已经笑僵了,在静和耳边道。

  静和轻声说:“好多我也不认识。”

  皇上皇后坐在上席,莫依然携着静和上前见礼。

  “免了吧,今天是家宴,妹婿不要拘礼。”皇上道。

  二人谢恩起身。莫依然往旁边一看,果然,木西子坐在下手的位置,对着她微微一笑。

  莫依然冲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也不知哪不对。静和拉了拉她,二人方才入座。

  淮安王就坐在莫依然旁边,小声问道:“莫大人,觉得如何啊?”莫依然压低声音说:“铺张如此,虞国离亡国不远了。”

  “有你我在,就亡不了,”他举杯说道,“来来来,今夜不谈国事,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莫依然举起酒杯,却听一旁王妃说道:“王爷,少喝些吧。”

  淮安王道:“今夜你就不要管这么许多了吧。”他的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无半分嗔怪。

  莫依然的酒杯已经举起,说道:“王爷随意,我先干为敬。”

  她仰头将酒喝下,滚烫的液体一路火辣辣地烧到心里。今夜的酒劲儿似乎特别大。静和把她的酒杯压下,说:“来之前月娘嘱咐过不许你多喝,你可别让我难做。”

  “不碍事。”她又倒了一杯,道,“人不喝酒枉少年嘛。”静和蹙眉道:“你怎么又改词了。”

  淮安王目光悠远,说道:“驸马豪爽。咱们今天就喝个痛快。”说完自斟一杯,向着莫依然一举。她亦举起酒杯,与他相碰。杯檐相抵的瞬间,她偏偏错过他的眼睛。

  晚宴过后,明月将出。宫人们撤了酒宴,捧着茶果点心上来。玫瑰盒子,菊花糕,并着蛋黄莲蓉的月饼,一个个摆成好看的形状,用裂纹花瓷的盘子盛了摆在面前,好看也不输月亮。赏月赋诗,饮酒作对,何其风雅。

  隔着一张桌子,莫依然看向木西子。她一身锦缎宫装,头被孔雀冠压得有些低。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似是游离在这宴席之外。她抬起头,正对上莫依然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莫依然终于知道她哪里不对了。这笑容如此虚浮,眼神中竟全是落寞。木西子对身旁宫女耳语几句,起身离席,莫依然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临照堂外,月光晴好,风送落花。

  莫依然走到廊檐底下。身前一步,木西子背对着她立在那儿。多日不见,她竟又清减了许多,繁复的宫装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莫依然说道:“西子?”

  木西子摇摇头。环佩之中,却分明听到一声哽咽。

  莫依然上前拉她,问道:“你怎么了?”

  木西子仍旧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我没事。”

  “凭我们两个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莫依然轻声问道。

  木西子缓缓转过身,眼泪正滑落:“依然,我觉得好累。”

  莫依然叹口气,道:“我明白。”

  木西子点点头:“你不明白。我是心累。我从没有这么无助过。这个皇宫就像是一潭深水,足以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溺毙。包括我,包括他。”

  一阵风过,她仿佛一片落叶没有着落。莫依然上前一步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西子,我明白。你再等等,一切都会好的。”

  木西子把脸埋在她的肩上,已是泪如雨下。

  院子里安静得只剩风声,更衬得远处酒席喧哗。木西子轻声说道:“依然,你知道么。我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莫依然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

  忽然眼前一片亮光。一个声音带着寒意:“你们在做什么。”

  莫依然猛然回头,就见皇上皇后站在当地,后面还跟着静和公主。莫依然急忙放开木西子,转身跪在地上,说道:“皇上。。。。。。”

  木西子却仍旧直挺挺地立着,看着眼前明黄龙袍的男子,萧瑟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木贵妃,朕在问你。”

  木西子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您不在前庭赏月,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莫不是你也受不了那些脏东西么?”

  “木西子!”这一声天庭震怒,带着周围的火光都暗了一暗。静和走到莫依然身边,轻声问道:“驸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依然俯身一拜,道:“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

  皇帝脸上一片寒霜:“还容得朕想么?你倒是说说,应该是怎样?”

  “皇上,您别动怒,当心身子,”李皇后开口,冲着木西子说道,“木贵妃,你就赶紧认个错吧。”

  这一句话似是板上钉钉,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也算把一切都坐实了。

  木西子微微一笑,道:“我有什么错?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皇帝一声冷笑,道:“好一句与你无关。”

  静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说道:“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她也想说,可是该说什么呢?酒席宴上私会后妃于幽僻之处,就算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

  唯一能够解眼前之围的办法,就是告诉皇帝,也告诉天下,自己是个女人。“木西子,你可有话说?”皇帝沉声问道。

  木西子直视皇帝的双眼,抿唇不语。

  “木贵妃,这个时候就别耍性子了,”李皇后说道,“你快快认个错,皇上心里还是念着你,定然不会责罚你的。”

  莫依然心下一凛,这个皇后还真是厉害。皇上何事提过责罚?倒是她等不及了。

  “要杀要剐随你。我木西子从军十年,何曾怕过死?”她看着他,静静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进到这肮脏的宫廷。”

  皇上嘴唇发白,双目微眯,道:“好!皇后执掌**,若是后妃犯律,该当如何?”

  李皇后道:“后妃私通外臣,罪当罢黜封号,幽居冷宫。只是,木贵妃她。。。。。。”

  “没有只是,”皇帝一字一句说道,“传朕旨意,废黜木西子贵妃封号,迁入永宁宫,永世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皇上!”莫依然叫道。

  “皇兄!”静和一惊。

  “皇上!奴婢有话说!”角落中,一个宫女急急走出来俯身下拜,道,“皇上冤枉贵妃娘娘了。”

  静和起身道:“你有何话,快快讲来!”

  那宫女俯身一拜,道:“奴婢名叫荷仪,是贵妃的贴身侍女。在这后花园中约见驸马的是奴婢,不是贵妃娘娘。”

  李皇后蹙眉道:“你说什么?仔细讲来。”

  荷仪道:“皇后娘娘可曾记得一年前章华园木老将军寿宴?那一次贵妃娘娘和驸马爷合唱《游园惊梦》,奴婢就是那个春香。那次之后,奴婢和驸马爷便有了来往,一转眼,就到今日了。。。。。。今日本是奴婢约驸马至此,没想到贵妃娘娘误闯了来。驸马错把贵妃当成奴婢,就。。。。。。”

  皇后道:“你所说可当真?若是有一句假话,当心你九族不保。”

  “奴婢不敢!是奴婢犯了错,不该连累贵妃娘娘。”荷仪叩首道。

  皇帝蹙眉,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木西子神情淡漠:“你怎么想,就怎么是。我再也没有话可对你说。”

  御花园中霎时间安静下来。皇后轻声说道:“皇上,**之事亦关乎社稷,不能姑息啊。臣妾以为。。。”

  “你个杀千刀的!”静和公主突然跳起来,挥舞着粉拳冲着莫依然打过去,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娶了本公主你还不满意?!先是个妓女,现在又是宫女,你怎么跟谁都说得上话!你让本公主的面子往哪放?!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静和这一哭闹,皇后的话算是说不下去了。莫依然在心里赞叹,如此反应,如此演技,当个公主真是屈才了。

  皇帝眉头紧蹙,长叹一声,道:“罢了!”转身刚要走,却听身后皇后说道:“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没个说法啊!木贵妃就算没有私通之罪,也有管教不严之过!”

  皇帝略一沉吟,只是望着木西子,木西子也看着他,一脸淡然。他叹了口气,说:“传旨。贵妃木西子管教不严,秽乱宫廷,褫夺封号,降为妃,迁入永和宫。贵妃宫宫女荷仪。。。。。。”

  “皇兄,”静和开口,道,“到底是驸马惹下的官司,也算是我们家务事。这个丫头,您就让我处置吧。”

  皇帝点了点头,对着莫依然道:“你,以后也收敛点!”他深深望了木西子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去。

  莫依然从地上站起来,深深松了口气。木西子却是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西子。”莫依然想去扶她,却被静和公主拉住,摇了摇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避嫌”这两个字。

  静和公主拉着莫依然往外走,忽然顿了脚步,说道:“还跪在这儿干什么?跟上。”

  “是。”荷仪怯生生地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走出临照堂。宴席仍在继续,远远看到那一派繁华,竟如海市蜃楼般不真实。他们出了芳华园大门,上了马车,一路往公主府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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