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_第25章_花开不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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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记年_第25章

  花记年沈默了很久,才冷声道:“你没有证据,不是吗?”

  添香低笑道:“这天下有眼之人都可以做我的证人。你为什麽不想想,你十四岁那年中秋,为什麽阮惜羽以男宠的身份,能成功混入浮屠堡?难不成是吴秋屏太笨了?错了,是你添香姐姐从中作梗,我发现了他,才推荐给吴堂主,还是我为他浣洗打扮,让他能入你父亲的法眼。”

  花记年像是失去了所有感觉的人偶一般,低声问:“为什麽?”

  添香笑著说道:“为什麽?你问我当时为什麽要撮合他们?呵呵,能导演一场父子乱伦的戏幕,你不觉得让复仇的人很有成就感吗?何况那小畜牲还长的那麽像小姐当年,连吴秋屏、花千绝都发现他像了,相像最好……相像,花千绝才越发的想临幸这个人,他想临幸的人,谁又能逃的过?记年,你知道为什麽相像好吗?你以为花千绝对小姐真的没半丝情意吗?哈哈,没情意,怎麽会让那魔头杀尽方家,独独留下她一个。小姐她……小姐她……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呢。”

  她说著,突然愤怒的握紧双拳:“可是!谁想的到那小畜牲竟然用你来代替他,居然让你受苦了,居然让……让我用性命来照顾的你受伤……那小畜牲!居然敢毁了我的计划!”

  花记年伸手去擦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他沙哑的问道:“他可是你小姐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添香毫不在意的冷笑道:“他不是!他只是那魔头的独子,和我的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之後我还有机会,记得吗?你在那夜之後发誓要杀死他,後来,终於有一天,你们在山腰上打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麽会去搬救兵吗?还偏偏要搬花千绝过来,我就是……我就是想要他们父子相残阿,差一点,可恶,又差一点,那魔头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了,偏偏又功败垂成!”

  添香说著,像是愤怒至极的大声怒骂著,顷刻,她又柔柔笑起来:“还要我举证据吗?举多少都行,记年,你行走江湖,难道就不曾有一个人说你长得像那清秀高贵的阮夫人吗?老一辈的武林前辈,多少有人把你认成阮家人吧?譬如说,丹霞观的燕永?”

  花记年低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我快要信了。我长得像阮夫人,我是阮从云之子,阮惜羽长得像方红衣,他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你这个意思没错吧?”

  他见添香含笑点头,终於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我是花千绝杀母仇人的儿子,我绝对不能把他救出来,否则,他知道真相第一个反应就是愤怒的杀了我,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发现自己被骗後的表情,所以呢……我不可放他出来。”

  花记年低低的笑了起来,长笑如哭:“可是你知道我听了这故事的感觉吗?我想那该死恶毒的方红衣一定是喜欢父亲……哈哈,花千绝的,没有人会生下仇人的小孩,她说不定只是个好面子的女人罢了,整天在爱恨之间踌躇两端。”

  添香勃然怒道:“放屁!”花千绝看著她,低声道:“你呢,你曾经说过喜欢我的。也是放屁吧,你也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吧。我最搞不懂女人了,因为她们口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不喜欢他,为什麽要嫁给他,因为他逼你?笑死人了……你说喜欢我,你会对你喜欢的人说这麽残酷的事情吗?你不会……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地宫里那个,你侍寝的人,你说报仇说了二十年,却始终不愿意下手的人,是让你想违背你小姐的命令想去救他的人……”

  添香大骂道:“闭嘴!你闭嘴!”花记年苦笑著说:“我说对了是不是?那些对我那麽温柔的女人,最终都是害我至深的。对我野蛮粗暴又过分的,却是真正对我好的……可我马上就要失去他了。添香,你现在为什麽哭?被揭开秘密的伤疤很痛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用言语伤人吗?言语如刀,比最锋利的武器还要让人疼痛──”

  他说著,肩膀突然抖动了一下,口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溅的前襟满满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他身子一晃,半跪在地上,努力的做著吞吐的动作,可是憋了一会,一股更猛烈的血柱从口中喷出来,接著根本无法停顿的一大口一大口喷著血,附近的草丛著都被染上点点豔红。

  添香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怎样不该说的话,她流著泪,颤抖的走过来抬高青年的脸,这才发现他的精神在说完最後一段犀利的反击後,终於崩溃了,他的瞳孔都微微扩大,脸上像宣纸一样惘然而空白,不懂得反抗,没有了希望,只是咳著血,痛苦的蜷曲著身体。

  添香在这一刻,发现自己早已被命运磨尽的柔软突然浮上水面,她突然记起她曾经怎样的殚精竭虑的去逗这个内向早熟的孩子羞怯的笑一笑,她突然明白那个孩子曾怎样的依赖她,信赖她,说想和她在一起,叫她姐姐,也会装成大人的模样直呼她的名字。她突然了解这个孩子在她心中比她能够了解的还要重要,还要重要的多。她因为永远失去,才开始伤害他,他因为伤害他,才越发的永远失去。她此刻如同被剜心镂骨,为什麽把隐瞒多年的秘密畅快的说出来後,反而越发的难过……

  她跪著,抱著他,抚摸青年的发丝,痛苦流涕,却柔声劝慰道:“你怕他知道真相,那我不告诉他,我不告诉他了好不好……为什麽你会变成这样,这秘密我以为你多少猜到了,为什麽还会崩溃呢?难不成还有别的什麽事……”

  青年在他怀里呜咽了很久,突然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你说我是阮家的儿子,我是阮从云的儿子,但是,你知道,他们夫妇是因谁而死的吗?你可知道,是谁劫走了他们救命的镖银吗?”

  添香闻言,脸色苍白的想向後挪去,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人留下,钱,你们拿走……

  添香惨叫了一声,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青年,看著青年慢慢的离开她的怀抱,她的腹部开始流血,那上面插著一把小刀,很深,刀柄握在青年的手里,花记年一边咳著血,一边轻轻的把刀拔出来,那女子就软软倒在地上,一双曾经很美的眼睛还在盯著他看,她嘴里张了张,又张了张。──她其实还有第三个理由,可惜再也说不出了。

  花记年把耳朵凑到她嘴边细听,才听到她轻声地呢喃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解脱。

  花记年摇了摇头,看著已经断气的女子,又摇了摇头,然後用温柔的语气问:“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为什麽告诉我阮惜羽与浮图堡为敌其实是在做我本该做的事情!为什麽告诉我我是他仇人的儿子!为什麽告诉我我曾经亲手害死了我的亲生父母!”

  他脸上突然浮上狰狞之色,他仰天大骂道:“为什麽!你去死吧!你带著你知道的那条见鬼的出路去死吧!我再也不关心那什麽路了,我再也不去救他了,我才不会救他出来!我才不能让他知道这些!我不能,我不能!”

  他大哭著倒在地上,哭叫著:“为什麽!”

  他疯了。这青年已经疯了。那把刚刚断送女子性命的小刀,再次被他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的腹部。

  ──我不救你,可我们生要一起生,死要一块死……

  第三十九章

  39,

  地宫内。

  毒雾喷出的吱吱声,箭雨嗖嗖的响声,还有机关链条咯吱咯吱的转动声,在这昏暗的光线里,混著鲜血,合成了一片死亡的乐章。鲜血在指尖凝成珠圆玉润的血珠,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花千绝嘴角还是那抹恹恹的冷笑,脚下却毫不迟疑的向前奔去,就算是跟最强的敌人交手,他也从未这样不留余地的施展过身法。

  落下来的箭雨,全部都被男子施展到极致的护体真气弹开,可随著内力飞快的耗损,箭雨渐渐的开始对身体造成伤害,避无可避的一次次擦伤。刚刚止血的伤口很快就会被新的箭伤重新擦裂,这种剧痛让忍耐力极强的花千绝也微微蹙了眉头。

  这痛苦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路上都是弯曲滴落的血点。终於,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雕龙照壁,花千绝眼睛一亮,身子用尽最後的余力的冲过去,用肩膀撞向照壁,那道暗门被触动後便悄无声息的划开,男子心头一松,毫不犹豫闪身而入,顷刻,暗门就再次悄无声息的合拢,把箭雨挡在门外。

  结束了?花千绝想著,却突然听到这石厅里传来汩汩的水声,花千绝脸色一变,伸手摸到了墙上的火把,掏出火折子点亮後四下一照,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原来这小厅的石壁上镶嵌了一个巨大的纯金龙头,栩栩如生。那老龙微张的龙口中正源源不断的吐出淡黄色的液体,散发著喷香的味道,很快便流满地面。

  花千绝伸手蘸了一点液体,在鼻下一嗅,便知道这流著的都是上好的香油,暗骂一声,瞧见石厅顶上有根横梁,再不多想,施展壁虎游壁功飞快的爬了上去,蔽身在横梁之上。他刚上去不久,就见龙口中喷出一股火焰,遇油便燃,整个石厅焰火四起,犹如蒸笼一般,滚滚浓烟熏人欲死。

  火越燃越烈,男子的眼前也渐渐的浮上了一层血色,从密室那里就开始跟随身边的喃喃细语在这一刻格外的清晰。五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红衣小鬼在身边不停的窜来窜去,身下是火焰烧灼时的一股股热浪,它们在热浪中嬉戏玩闹,在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时,却又畏头缩脑,一句句的唤他:“尊上,尊上……”

  花千绝冷笑,在石梁上半坐起身子,撕下一截白色的中衣,用牙咬著,将伤得深可见骨的右手一层层粗略的包扎了一遍,用伸手点了右肩几个穴道止血,这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锭,运起内力,往先前那道石门掷去,银锭带著风声呼啸著再次撞开暗门,花千绝正要飞身掠出,却被那几个小鬼抓住衣角──居然是实体?花千绝不悦的蹙紧双眉,难不成是他快要死了──

  那些红衣小鬼颤抖著抓著男子的衣角哭个不停:“尊上,外面都是箭,不要再走了。”

  花千绝微垂双目,他不信神佛,若非亲眼目睹,怎会信世上真有这种怪力乱神的魑魅魍魉。他一拂衣袖,森然笑道:“不走?莫非要我留在这里被烟熏死不成?”

  那五个小鬼齐声应道:“尊上,你既然集齐了三面浮屠令,为何不见见他呢?”花千绝一愣,低声问:“见谁?”他话音还未落,就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起来,先前密室中那尊玉像周围的景象突然出现在眼前,金玉的地板,紫玉的花台,闪烁著诡异红光的雕像,视线不受控制的飞快前移,那雕像在眼前越来越大,最後只看到银制面具下一双巨大的血红的眼睛──

  接著,那雕像碎了,被封印在雕像里的红光朝他扑了过来。

  脑海里轰的响了一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袖袍被高高卷起。一切都变得异常的缓慢,黑暗深处,缓缓走来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前世不随前世死。你终於来见我了……”那人邪笑著低语。

  花千绝沈默著看他,那人模糊的身影里,只有一双狭长的双目闪烁著血红色的光芒。

  那人大笑著,朝他伸出手来,花千绝沈默著,终於被这血肉相连的熟悉感所蛊惑,也缓缓抬起右手,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个瞬间,风声猛烈到能震碎耳膜,那人的影像突然被一道血色照亮,纤毫毕现──

  那人仰天狂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四千年了……你还不记得我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飓风包裹住这两个人,风中数不清的血色闪过,把黑暗割成一道道的碎片。前世的脉动从凝滞开始跃动,混杂著天地变色的力量。熟悉而陌生的记忆带著疼痛再次在脑海中翻腾起来,那人站在他面前,低声说著什麽,尊上,这一世……下一世……五百年……又五百年……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五个小鬼乘著热浪在火海中打闹,看到这抹光,不由都生出些喜悦的表情,个个欢叫道:“尊上,尊上!”

  随著这几句欢声,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丝丝裂痕,像蛛网一样飞快的编织著新的纹路,裂纹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紧接著,说不清的花纹斑驳模糊,金饰玉器一件件剥落,灰土像下雨一样从顶上落下,这座倾尽无数人力的巍峨地宫,美仑美奂的密室和宝藏,伴随著在这座地宫中丧失的那几条生命,一切淹没在尘埃之中。

  地宫外,轰隆隆的一声惊雷炸响,然後是雷声滚滚,大雨滂沱。

  方圆数倾的土地,随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硬生生陷落数尺。

  原本还一碧万顷的天幕上,由四面聚起灰黑色的云层,紫红色的闪电潜伏在厚重的云层之中,顷刻间遮住了头顶豔阳。四周浮起蒙蒙薄雾,被倾盆而下的暴雨冲散,又缓缓的凝聚。豆大的雨点夹杂著滚滚雷鸣,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君临这片劫後的沃土。

  天地之间,被万千银线相连。

  雾霭深处,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狂风暴雨编织的巨网扑到那人身边时,便悄无声息的泯灭踪迹,简直像一个令人绝望的黑洞。他身後踉踉跄跄的追著几个红衣小鬼,嘴里还不停嘟囔著:“尊上,自从你被大愿菩萨重伤後,魔体被一分为二,一身魔功都被封在那天晶玉像里,魔魄却被打入六道轮回之中,这才有了尊上这几世辗转人间。若非那个人世世追随著您,伴您左右,以自身灵气掩盖住尊上浑身戾气,尊上未必能躲过天劫,重塑魔体──”

  那身影微微一顿,回眸看去。雾气微散,依稀能看清那人比黑夜还要漆黑的长发,如同雾气一样簇拥著他的身体。喑哑低沈的声音在漫天风雨中冰冷而清晰的一字一字的响起,既像是神兵出鞘的锋寒,又像是雷鸣电闪的酷热,他森然问道:“你们究竟想说些什麽?”

  那人看到那些红衣小鬼,霎时间苍白了脸孔,蜷缩在一块颤抖个不停,突然记起了他曾在哪里见过它们。在他与一个女子缠绵的夜晚,那充斥著暗金色河水和血红彼岸花的绮丽梦境中,花海中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扛著一顶大红鸾轿,晃晃悠悠的朝他走过去。轿子後面跟的那几个红衣小鬼却唧唧喳喳的不停朝他叫著:“对他好啊对他好啊──”

  “你们觉得,我对他好吗?”那人问著,扫过那一群连牙齿都颤抖个不停的小鬼,突然冷笑起来,身子一动,雾气四散,瞬间出现在不远处的河岸边。被雨水灌溉敲打个不停的支离破碎的水面,被那人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渐渐凝成了一小片平滑如镜的水面,清晰的倒映出男子漆黑的魔铠战甲,白皙峻瘦的面孔,和那双深的像浓墨一样的暗红色狭长眼眸,向後梳起的额发有几缕呈现著诡异的朱红色,露出额头上冥眼形状的血红烙印。

  这熟悉又分外陌生的外表看上去分外碍眼,那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们觉得,我对他好吗?”那几个小鬼哑口无言,唯唯诺诺的缩成一团。远处渐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面色微变,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风雨那头,漆黑的夜色里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发丝贴在他消瘦的双颊上,看上去瘦弱而憔悴,正是不久前想要轻生的花记年。

  这青年一边跑著,一边四下环顾,脚步不稳,低声在雨里大喊著:“你出来了是不是?别躲了,是你出来了是不是?这地宫都塌了,是你破了那里面机关是不是?别躲了,你给我出来,别东躲西藏的!”

  那人听到花记年已经嘶哑的喊声,还来不及细想是什麽心情,足下已经不知不觉的踏出了一步。花记年听到响声,异常激动和敏锐的朝这个方向看过去,却猛然看到那朦胧雾霭里一双野兽般暗红的眼眸,吓的朝後面连退几步。

  那人心念一动,左手正要捏诀,听到那几个红衣小鬼低声道:“尊上,万万不可使用幻形术,此时尊上魔体未固,妄加变幻身形,便需延长一月来调息,期间用不了任何魔功──”

  它们还未说完,就看到那人身上瞬间红光浮动,一道幻形术已随手使出。那层将他与狂风暴雨隔绝开来的暗红光层渐渐黯淡并最终散去,雨点霎时间湿透衣袍,可那人还是大步向前走去,竟似完全不能忍受青年对他表现出任何惧怕一样,直到两人的距离连打的人生痛的暴雨也不能阻隔彼此凝望的视线,他才停下步伐。花记年呆呆的看著眼前从雾气骤雨中走出的男子,口里良久才挤出一句:“父亲……你出来了,你没事?”

  青年说著,呆呆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那人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锐利,薄唇带笑,那本该是炼狱的层层机关,似乎没有给这个男子带来任何伤害,衣袍华美,态度从容,甚至连发丝上都一丝不乱,和青年此时心急若狂的狼狈潦倒比起来,不外乎云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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