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不值一提
剧组在地震局拍了三天。
第一天没带胶卷，第二天带了但是没用，等到第三天，领导和专家们也习惯了摄影机的存在，旁若无人地第n次讨论环渤海圈的地震情况，然后一步步分析数据、缩小预测区域，最后将范围圈定在营口、海城一带。
等剧本里的会议开完，孟主任呼出一口长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准备再来一次，然后便听到陈建国喊道，“好，过了。”
他满脸茫然地转头看向他，“啊？什么过了？”
其他人也都不明所以地转过脸。
陈建国指着正操作机器的摄影师说道，“内部会议讨论这一段拍完了，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好，很优秀！”
孟主任连连眨眼，“哟，这就拍完啦？”
陈建国笑着点头，“拍完了。剩下的就是要去辽宁那边的地震办拍摄。”
两位副导演此时也在一旁满脸赞叹，演得真好，就跟真的一样！
一位年纪较大的领导哈哈笑道，“哎呀，折腾了三天，总算拍完了。”
说着还左右看了看，“也该让老朱他们去折腾折腾了。”
他说的老朱，便是辽宁地震办业务组的组长，那里的戏份才是重头。
这边的戏份拍完，陈建国便要带着剧组远赴辽宁。
现在的电影大多都是实景拍摄，只要条件允许，在哪里发生的事就在哪里拍。其实也跟没有经费布景有关，用实景不花钱啊，最多就是人累一点，要多跑几个地方。
然后拍戏也跟上班一样，早上起来开工，傍晚到点下班，早没了十几年前日以继夜的干劲。可能也就只有部分深山老林的三线工厂还保持着那种顽强作风。
如果让香港那边的同行过来合作，肯定会大喊三声受不了，却正好适合陈建国这种喜欢摸鱼的人。
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要去外地出差。
小梅给他收拾行李，“在外面工作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拍电报，缺了什么东西我给你寄过去。……”
说了半天，却没听见陈建国说话，转过头去看，发现他正对着一张报纸发呆。
小梅走到老公背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陈建国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指着右下角一个很小的豆腐块说道，“前天晚上老蒋走了。”这是4月7号的二流报纸，在第四版的右下角，用很简短的篇幅通报了这个新闻。
以当下的情况，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标题直接就是“某某某死了”，报纸图片都发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除了开头的两小段简单讲了一下4月5号晚上老蒋病逝，后面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是在批判。
倒是在陈建国的记忆里，李先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为这位“老朋友”办了一场简单的追悼会，他把张元干的送别词《贺新郎》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数日之后，又把这首词最后两句“举大白，听金缕”改为“君且去，不须顾”，一切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
周先生也评价道，“蒋这个人，他是一位拙劣的战术家，也是一位合格的战略家。”
倒也客观公正。
至于其他的，以现在的报刊普及率，还有新闻媒体的有意低调处理，可能绝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梅映雪弯下腰搂着老公，脸色不觉有点复杂。悲伤肯定完全没有，但要说跟报纸上那样兴奋之情溢于纸面，也没有。
她也是高中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之后，这些年一直在陈建国的鼓励下坚持学习，陈建国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没少看，思想深受他的影响，自然不会像外面的人一样人云亦云。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影响了一个时代，却就这么悄然落幕，自然难免心生感慨。
过了一会儿，陈建国便将报纸丢到一旁，
终究只是一条新闻，看过就算了，还能咋地。
晚上吃了顿大餐，马秀英煮了一大锅羊肉饺子，还说什么入乡随俗，上车的饺子下车面，吃了出去可以工作顺利、满载而归。
第二天一早，电影厂就派车将剧组送到火车站，随后大家便大包小包地上了火车，直奔800多公里外的沈阳。
火车从北京经天津到辽宁省沈阳，铁路总长838公里，这条铁路线于1881年动工，1911年逐段筑成，1912年通车。最开始叫京奉铁路，1928年改为北宁铁路。建国后改名京沈铁路。
他们乘坐的是41次列车，就是几十年后的k53次，时速和京广线的火车一样，都是慢的要死的48公里每小时的平均速度。
幸好电影厂给他们买的是卧铺票，20个小时的车程才算没那么难熬。躺在铺位上，陈建国翻着这个年代的列车时刻表，嘿，这趟车竟然还经过山海关，待会儿得拍几张照片。
慢车有慢车的好处，就是拍照的时候不会糊，打开车窗吹着小风，拍几卷照片，喝点小酒聊会儿天，第二天便到了沈阳。
军区电影厂早给辽宁政府、军区和辽影厂发了信函，这部电影又是最高上级指示拍摄的，当地自然给了高规格接待。
地方上派了两辆小汽车，将剧组接到招待所住下，又邀请相关方面的领导，给他们办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欢迎宴。
真的很隆重，不是说领导多，而是酒席上竟然有一道菜，熊掌！另外还有一道飞龙汤。
都是纯正的野味，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后，可真是太刑了！
但是现在嘛，都是些没什么油水的野味，就吃个新鲜，不值一提。
陈建国吃着菜，心里想着等下次去香港，一定要让陆安成跟内地也联系起来，嗯，可以直接找蔡广振，把内地这些不值钱又没有油水的东西换成外汇，多好。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是因为没吃过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位大领导出现在餐厅里，那便是李先生的侄子李石。
实事求是，用地震局孟主任的话来说，预测地震有很大的偶然性，而这次海城大地震之所以能避免大规模的死伤，就是因为这位领导及时下了命令，由于他的背景和位置，下面的人执行得非常到位，才有了后来的结果。
所以从这件事上来说，他是有功的。
但是陈建国可不敢跟他沾上半点关系，沾上了那才要命呢。
偏偏这位李领导很是客气，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
这个电影是江处长拍板立项，他自己又是最大的功臣之一，能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奇怪，态度和蔼也很正常。
可是陈建国不想要啊！会死人的！
危难之中他急中生智，突然想到小县城劳动农场里的那几位书呆子，便模仿他们的样子装傻充愣，
李领导聊了几句，发现跟陈建国说话时经常牛头不对马嘴，再看他一脸的书生气，很快便没了兴致，简单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便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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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没带胶卷，第二天带了但是没用，等到第三天，领导和专家们也习惯了摄影机的存在，旁若无人地第n次讨论环渤海圈的地震情况，然后一步步分析数据、缩小预测区域，最后将范围圈定在营口、海城一带。
等剧本里的会议开完，孟主任呼出一口长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准备再来一次，然后便听到陈建国喊道，“好，过了。”
他满脸茫然地转头看向他，“啊？什么过了？”
其他人也都不明所以地转过脸。
陈建国指着正操作机器的摄影师说道，“内部会议讨论这一段拍完了，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好，很优秀！”
孟主任连连眨眼，“哟，这就拍完啦？”
陈建国笑着点头，“拍完了。剩下的就是要去辽宁那边的地震办拍摄。”
两位副导演此时也在一旁满脸赞叹，演得真好，就跟真的一样！
一位年纪较大的领导哈哈笑道，“哎呀，折腾了三天，总算拍完了。”
说着还左右看了看，“也该让老朱他们去折腾折腾了。”
他说的老朱，便是辽宁地震办业务组的组长，那里的戏份才是重头。
这边的戏份拍完，陈建国便要带着剧组远赴辽宁。
现在的电影大多都是实景拍摄，只要条件允许，在哪里发生的事就在哪里拍。其实也跟没有经费布景有关，用实景不花钱啊，最多就是人累一点，要多跑几个地方。
然后拍戏也跟上班一样，早上起来开工，傍晚到点下班，早没了十几年前日以继夜的干劲。可能也就只有部分深山老林的三线工厂还保持着那种顽强作风。
如果让香港那边的同行过来合作，肯定会大喊三声受不了，却正好适合陈建国这种喜欢摸鱼的人。
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要去外地出差。
小梅给他收拾行李，“在外面工作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拍电报，缺了什么东西我给你寄过去。……”
说了半天，却没听见陈建国说话，转过头去看，发现他正对着一张报纸发呆。
小梅走到老公背后，双手扶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陈建国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指着右下角一个很小的豆腐块说道，“前天晚上老蒋走了。”这是4月7号的二流报纸，在第四版的右下角，用很简短的篇幅通报了这个新闻。
以当下的情况，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标题直接就是“某某某死了”，报纸图片都发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除了开头的两小段简单讲了一下4月5号晚上老蒋病逝，后面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是在批判。
倒是在陈建国的记忆里，李先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为这位“老朋友”办了一场简单的追悼会，他把张元干的送别词《贺新郎》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数日之后，又把这首词最后两句“举大白，听金缕”改为“君且去，不须顾”，一切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
周先生也评价道，“蒋这个人，他是一位拙劣的战术家，也是一位合格的战略家。”
倒也客观公正。
至于其他的，以现在的报刊普及率，还有新闻媒体的有意低调处理，可能绝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梅映雪弯下腰搂着老公，脸色不觉有点复杂。悲伤肯定完全没有，但要说跟报纸上那样兴奋之情溢于纸面，也没有。
她也是高中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之后，这些年一直在陈建国的鼓励下坚持学习，陈建国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没少看，思想深受他的影响，自然不会像外面的人一样人云亦云。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影响了一个时代，却就这么悄然落幕，自然难免心生感慨。
过了一会儿，陈建国便将报纸丢到一旁，
终究只是一条新闻，看过就算了，还能咋地。
晚上吃了顿大餐，马秀英煮了一大锅羊肉饺子，还说什么入乡随俗，上车的饺子下车面，吃了出去可以工作顺利、满载而归。
第二天一早，电影厂就派车将剧组送到火车站，随后大家便大包小包地上了火车，直奔800多公里外的沈阳。
火车从北京经天津到辽宁省沈阳，铁路总长838公里，这条铁路线于1881年动工，1911年逐段筑成，1912年通车。最开始叫京奉铁路，1928年改为北宁铁路。建国后改名京沈铁路。
他们乘坐的是41次列车，就是几十年后的k53次，时速和京广线的火车一样，都是慢的要死的48公里每小时的平均速度。
幸好电影厂给他们买的是卧铺票，20个小时的车程才算没那么难熬。躺在铺位上，陈建国翻着这个年代的列车时刻表，嘿，这趟车竟然还经过山海关，待会儿得拍几张照片。
慢车有慢车的好处，就是拍照的时候不会糊，打开车窗吹着小风，拍几卷照片，喝点小酒聊会儿天，第二天便到了沈阳。
军区电影厂早给辽宁政府、军区和辽影厂发了信函，这部电影又是最高上级指示拍摄的，当地自然给了高规格接待。
地方上派了两辆小汽车，将剧组接到招待所住下，又邀请相关方面的领导，给他们办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欢迎宴。
真的很隆重，不是说领导多，而是酒席上竟然有一道菜，熊掌！另外还有一道飞龙汤。
都是纯正的野味，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后，可真是太刑了！
但是现在嘛，都是些没什么油水的野味，就吃个新鲜，不值一提。
陈建国吃着菜，心里想着等下次去香港，一定要让陆安成跟内地也联系起来，嗯，可以直接找蔡广振，把内地这些不值钱又没有油水的东西换成外汇，多好。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是因为没吃过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位大领导出现在餐厅里，那便是李先生的侄子李石。
实事求是，用地震局孟主任的话来说，预测地震有很大的偶然性，而这次海城大地震之所以能避免大规模的死伤，就是因为这位领导及时下了命令，由于他的背景和位置，下面的人执行得非常到位，才有了后来的结果。
所以从这件事上来说，他是有功的。
但是陈建国可不敢跟他沾上半点关系，沾上了那才要命呢。
偏偏这位李领导很是客气，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
这个电影是江处长拍板立项，他自己又是最大的功臣之一，能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奇怪，态度和蔼也很正常。
可是陈建国不想要啊！会死人的！
危难之中他急中生智，突然想到小县城劳动农场里的那几位书呆子，便模仿他们的样子装傻充愣，
李领导聊了几句，发现跟陈建国说话时经常牛头不对马嘴，再看他一脸的书生气，很快便没了兴致，简单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便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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