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第10章
姬明月飞快地奔回了厢房，她脱了袄子，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嘴唇都泛了青紫，翻找着自己昨天换下的衣裳，然而到处都没看见。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香雪很快进来了，见她冷得发抖，连忙拿了被子给她围着，道：“表小姐，您别同小小姐置气呀，冻坏了可怎么办？”
姬明月问道：“我的衣裳呢？”
香雪道：“奴婢瞧着那衣裳脏了，拿去洗了。”
她只穿了一套衣裳来，如今洗了，自然就没得穿了，姬明月有些不知所措，香雪见她可怜，把被子给她裹紧了，叹了一口气，道：“小小姐是府里最小的，脾性却是最大的，您呢，别同她计较，就算计较，也别往心里去了，那不是鸡蛋找着石头磕么？”
意思是，自然所有人都是向着谢双燕的，毕竟她才是正经的小姐，只是香雪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然而姬明月性子聪慧，自然是听得懂她的意思，摇摇头，道：“我没有与她计较。”
她是真的不想穿谢双燕的衣裳，再好的东西，也是别人的，这世界上，除了爹爹以外，并没有谁必须要帮她，谢轻寒也是如此。
姬明月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她如今能在谢府待着，无非是凭借着谢轻寒对她的那一点怜悯，毕竟就连亲生母亲都可以不管她，谢轻寒就更不必了。
她甚至是有些羡慕谢双燕的，羡慕她可以那样任性，肆无忌惮地撒娇，因为有人宠着。
所以姬明月不讨厌谢双燕，只是觉得她总是大哭大嚷，有些吵闹罢了。
姬明月抱着手炉窝在被子里，香雪也不知怎么办了，毕竟衣服拿去洗了，这天气肯定还没干，那姬明月穿什么？
她去禀了老太太，谢母听了便把那件杏黄|色的袄子拿出来，上面还印着一个小小的脚印，是谢双燕刚刚踩的，她迟疑道：“不然还是把这衣裳拿去吧，先穿着，等吃过饭，再去一趟成衣铺子，给她置办几件换洗的。”
谢双燕又哼哼起来，王氏横过去一眼，她不情不愿地收了声，揪着谢母襟口上的扣子，噘着嘴十分不高兴。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去看看。”
厢房里，姬明月披着被子，抱着手炉看窗前的腊梅，神色怔怔的，忽听香雪笑道：“表小姐又在发呆了。”
姬明月回过神来，却见她扶着老太太进来了，另一个婢女手里抱了个桐木的八宝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香雪探头一看，啊了一声，惊呼道：“老太太还有这个呢。”
姬明月有些不解，迷茫地望着众人，老太太在旁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来，拿过来，给蘩蘩看一下，喜欢不喜欢？”
香雪抱着箱子放到床边，从里面拿起一件梅子青的袄子，道：“这上面绣的花样真好看，针线活儿也好，都是小女娃娃的，老太太怎么有这个？”
姬明月看了看，箱子里果然都是满满一箱子的衣裳，各式各样的，各个季节穿的都有，颜色也好看，用料很足，尤其是上面的绣花，精致漂亮。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抚着一件衫裙，道：“这些都是老身从前亲手做的。”
香雪面露疑惑，忽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住了口，老太太继续道：“我从前有个小女儿，后来走失了，也是蘩蘩这么大的年纪。”
她说着，笑了笑，道：“仔细看看，长得和蘩蘩也有几分像，所以一眼看见你，心里就很喜欢。”
“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太太笑道：“没的让你们小辈陪着我这老太婆难受，蘩蘩快瞧瞧，这一件喜不喜欢？”
她拿着一件妃色的袄子，对姬明月比了比，道：“蘩蘩穿这个色也好看。”
姬明月望着她，眼神安静，忽然，她起了身，伸手将老太太抱住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稚气又温软：“不要难过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老太太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伸手抱住了姬明月，声音像笑，又像是哽咽，叹道：“没有，都是好久的事情了。”
久到老人家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她惦记了一辈子的小女儿的模样，只是昨日看见了姬明月，那些模糊的人影才重新有了面孔，变得鲜活而清晰起来。
……
当老祖母牵着姬明月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谢母有些发愣，她看着姬明月身上妃红色的袄子，迟疑道：“娘，您这是带她去过成衣铺子了么？”
老祖母笑道：“没有，这些啊，都是我从前留下的旧衣裳，今儿才想起来，给蘩蘩穿正好。”王氏掩口轻笑道：“这哪是旧衣裳，瞧着分明跟新的一样呢。”
谢母也疑惑道：“家里只有双燕儿一个小姑娘，您哪里来的旧——”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话头，连忙岔开话题道：“好看，明月穿着真好看。”
确实好看，那袄子做工精细，用料都是好的，上面的绣花更是漂亮，瞧着甚至比谢双燕身上穿的还要好。
妃红的颜色衬得姬明月皮肤如玉一般白，眉眼精致，跟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头上还戴了两朵玉料的小桃花，叫谢双燕看得眼红。
她哼哼唧唧地扯了扯谢母的衣裳，谢母哪里不知道这个孙女的意思，哄她道：“你要是喜欢，祖母带你去做一套一样的。”
谢握瑜一边吃着油糕，一边哼笑起来：“她才不要一样的，就想要蘩蘩身上这一套。”
谢双燕低着头，使劲儿用鞋尖碾着青砖地面，两只手跟扭股麻花似的，谢母也有些头痛，道：“你不是有那么多衣裳？”
老祖母拉着姬明月坐下，含笑对谢双燕道：“这些都是从前的旧衣裳，老祖母想着你不爱穿旧的，便没有拿出来，如今蘩蘩来了，穿了也好，总不能叫衣服给虫蛀坏了是不是？多浪费呀。”
谢双燕哼唧了一下，王氏便瞪她一眼，大约是想起来方才那个巴掌，她这下不敢再放肆了，撇了撇嘴跑出去了。
……
接下来两日都是相安无事，姬明月在谢府待着，她总是很沉默，跟在老祖母身边，若是老祖母不在，她就坐在廊下的板凳上，仰起头看外面的雪，就像一个影子，安静无声，几乎能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越是靠近年关，天气就越发的冷，这一日，天又下起小雪来，谢文海自庄子里回府，看见门槛边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走近前去，道：“明月怎么坐在这里？”
姬明月看向他，忽然问道：“下雪了，叔叔到京师了吗？”
谢文海愣了一下，才道：“应该已经到了，快进去吧，别受了寒。”
姬明月点点头，起身进了花厅，老太太笑着招呼她过去：“看完雪了？”
姬明月轻轻应了一声，挨着她坐下来，听众人说话，谢母忧心忡忡地问李氏道：“这几日玉楼总是回来得晚，他做什么去了？”
李氏垂着眉眼，苦笑道：“媳妇也不知，问起他来，他只笑着搪塞过去。”
谢母长叹一口气，显然是有些发愁，叮嘱李氏道：“你得空多劝一劝他，相夫教子，本是你分内的事情，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了他二十多年了，说再多的，他也不爱听。”
李氏欲言又止，只得颔首应是，听见旁边剥花生喀嚓直响，转头一看，却是谢握瑜吃得正欢，遂没好气地抢了过来，训道：“读书去，今日学的书都背会了么？”
谢握瑜不高兴地又把花生抢回来，转身走了，路过姬明月时，抓起她的手一股脑塞过来，豪气地道：“喏，都给你，不给我娘。”
姬明月有些发懵，倒把李氏气得要找东西抽谢握瑜，王氏在旁边看得咯咯直笑，连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么小就会宠媳妇儿了。
她才说完，便看见谢握瑾从外面进来，看见姬明月握了满满一把花生，便关切地问道：“蘩蘩会剥吗？”
姬明月仰头看他，眼神清澈如山间的清泉，映着暖黄的微光，十分漂亮，谢握瑾忍不住蹲下身，从她手里拿了花生剥了一粒，递给她，道：“吃吧。”
王氏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方才还打趣谢握瑜，这会儿就轮到自己的儿子了，轻咳一声，唤道：“握瑾，书背完了？”
谢握瑾道：“背完了。”
继续给姬明月剥花生，王氏悄悄看了李氏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再看自己的傻儿子还蹲在姬明月身边，顿时有些急了，道：“到娘这里来。”
谢握瑾应了一声，索性把剥好的花生给了姬明月，叮嘱道：“外头的红皮要搓一搓，吹掉再吃。”
然后把那些未剥的花生都拿走，在王氏身边坐了下来，一边剥花生，一边道：“娘叫我有事？”
谢握瑾剥了几粒，又递给姬明月，王氏：……
“算了，没事。”
反正都还小，这时候说点什么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似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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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飞快地奔回了厢房，她脱了袄子，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嘴唇都泛了青紫，翻找着自己昨天换下的衣裳，然而到处都没看见。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香雪很快进来了，见她冷得发抖，连忙拿了被子给她围着，道：“表小姐，您别同小小姐置气呀，冻坏了可怎么办？”
姬明月问道：“我的衣裳呢？”
香雪道：“奴婢瞧着那衣裳脏了，拿去洗了。”
她只穿了一套衣裳来，如今洗了，自然就没得穿了，姬明月有些不知所措，香雪见她可怜，把被子给她裹紧了，叹了一口气，道：“小小姐是府里最小的，脾性却是最大的，您呢，别同她计较，就算计较，也别往心里去了，那不是鸡蛋找着石头磕么？”
意思是，自然所有人都是向着谢双燕的，毕竟她才是正经的小姐，只是香雪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然而姬明月性子聪慧，自然是听得懂她的意思，摇摇头，道：“我没有与她计较。”
她是真的不想穿谢双燕的衣裳，再好的东西，也是别人的，这世界上，除了爹爹以外，并没有谁必须要帮她，谢轻寒也是如此。
姬明月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她如今能在谢府待着，无非是凭借着谢轻寒对她的那一点怜悯，毕竟就连亲生母亲都可以不管她，谢轻寒就更不必了。
她甚至是有些羡慕谢双燕的，羡慕她可以那样任性，肆无忌惮地撒娇，因为有人宠着。
所以姬明月不讨厌谢双燕，只是觉得她总是大哭大嚷，有些吵闹罢了。
姬明月抱着手炉窝在被子里，香雪也不知怎么办了，毕竟衣服拿去洗了，这天气肯定还没干，那姬明月穿什么？
她去禀了老太太，谢母听了便把那件杏黄|色的袄子拿出来，上面还印着一个小小的脚印，是谢双燕刚刚踩的，她迟疑道：“不然还是把这衣裳拿去吧，先穿着，等吃过饭，再去一趟成衣铺子，给她置办几件换洗的。”
谢双燕又哼哼起来，王氏横过去一眼，她不情不愿地收了声，揪着谢母襟口上的扣子，噘着嘴十分不高兴。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去看看。”
厢房里，姬明月披着被子，抱着手炉看窗前的腊梅，神色怔怔的，忽听香雪笑道：“表小姐又在发呆了。”
姬明月回过神来，却见她扶着老太太进来了，另一个婢女手里抱了个桐木的八宝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香雪探头一看，啊了一声，惊呼道：“老太太还有这个呢。”
姬明月有些不解，迷茫地望着众人，老太太在旁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来，拿过来，给蘩蘩看一下，喜欢不喜欢？”
香雪抱着箱子放到床边，从里面拿起一件梅子青的袄子，道：“这上面绣的花样真好看，针线活儿也好，都是小女娃娃的，老太太怎么有这个？”
姬明月看了看，箱子里果然都是满满一箱子的衣裳，各式各样的，各个季节穿的都有，颜色也好看，用料很足，尤其是上面的绣花，精致漂亮。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抚着一件衫裙，道：“这些都是老身从前亲手做的。”
香雪面露疑惑，忽然想起来什么，顿时住了口，老太太继续道：“我从前有个小女儿，后来走失了，也是蘩蘩这么大的年纪。”
她说着，笑了笑，道：“仔细看看，长得和蘩蘩也有几分像，所以一眼看见你，心里就很喜欢。”
“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太太笑道：“没的让你们小辈陪着我这老太婆难受，蘩蘩快瞧瞧，这一件喜不喜欢？”
她拿着一件妃色的袄子，对姬明月比了比，道：“蘩蘩穿这个色也好看。”
姬明月望着她，眼神安静，忽然，她起了身，伸手将老太太抱住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稚气又温软：“不要难过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老太太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伸手抱住了姬明月，声音像笑，又像是哽咽，叹道：“没有，都是好久的事情了。”
久到老人家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她惦记了一辈子的小女儿的模样，只是昨日看见了姬明月，那些模糊的人影才重新有了面孔，变得鲜活而清晰起来。
……
当老祖母牵着姬明月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谢母有些发愣，她看着姬明月身上妃红色的袄子，迟疑道：“娘，您这是带她去过成衣铺子了么？”
老祖母笑道：“没有，这些啊，都是我从前留下的旧衣裳，今儿才想起来，给蘩蘩穿正好。”王氏掩口轻笑道：“这哪是旧衣裳，瞧着分明跟新的一样呢。”
谢母也疑惑道：“家里只有双燕儿一个小姑娘，您哪里来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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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好看，那袄子做工精细，用料都是好的，上面的绣花更是漂亮，瞧着甚至比谢双燕身上穿的还要好。
妃红的颜色衬得姬明月皮肤如玉一般白，眉眼精致，跟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头上还戴了两朵玉料的小桃花，叫谢双燕看得眼红。
她哼哼唧唧地扯了扯谢母的衣裳，谢母哪里不知道这个孙女的意思，哄她道：“你要是喜欢，祖母带你去做一套一样的。”
谢握瑜一边吃着油糕，一边哼笑起来：“她才不要一样的，就想要蘩蘩身上这一套。”
谢双燕低着头，使劲儿用鞋尖碾着青砖地面，两只手跟扭股麻花似的，谢母也有些头痛，道：“你不是有那么多衣裳？”
老祖母拉着姬明月坐下，含笑对谢双燕道：“这些都是从前的旧衣裳，老祖母想着你不爱穿旧的，便没有拿出来，如今蘩蘩来了，穿了也好，总不能叫衣服给虫蛀坏了是不是？多浪费呀。”
谢双燕哼唧了一下，王氏便瞪她一眼，大约是想起来方才那个巴掌，她这下不敢再放肆了，撇了撇嘴跑出去了。
……
接下来两日都是相安无事，姬明月在谢府待着，她总是很沉默，跟在老祖母身边，若是老祖母不在，她就坐在廊下的板凳上，仰起头看外面的雪，就像一个影子，安静无声，几乎能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越是靠近年关，天气就越发的冷，这一日，天又下起小雪来，谢文海自庄子里回府，看见门槛边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走近前去，道：“明月怎么坐在这里？”
姬明月看向他，忽然问道：“下雪了，叔叔到京师了吗？”
谢文海愣了一下，才道：“应该已经到了，快进去吧，别受了寒。”
姬明月点点头，起身进了花厅，老太太笑着招呼她过去：“看完雪了？”
姬明月轻轻应了一声，挨着她坐下来，听众人说话，谢母忧心忡忡地问李氏道：“这几日玉楼总是回来得晚，他做什么去了？”
李氏垂着眉眼，苦笑道：“媳妇也不知，问起他来，他只笑着搪塞过去。”
谢母长叹一口气，显然是有些发愁，叮嘱李氏道：“你得空多劝一劝他，相夫教子，本是你分内的事情，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了他二十多年了，说再多的，他也不爱听。”
李氏欲言又止，只得颔首应是，听见旁边剥花生喀嚓直响，转头一看，却是谢握瑜吃得正欢，遂没好气地抢了过来，训道：“读书去，今日学的书都背会了么？”
谢握瑜不高兴地又把花生抢回来，转身走了，路过姬明月时，抓起她的手一股脑塞过来，豪气地道：“喏，都给你，不给我娘。”
姬明月有些发懵，倒把李氏气得要找东西抽谢握瑜，王氏在旁边看得咯咯直笑，连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么小就会宠媳妇儿了。
她才说完，便看见谢握瑾从外面进来，看见姬明月握了满满一把花生，便关切地问道：“蘩蘩会剥吗？”
姬明月仰头看他，眼神清澈如山间的清泉，映着暖黄的微光，十分漂亮，谢握瑾忍不住蹲下身，从她手里拿了花生剥了一粒，递给她，道：“吃吧。”
王氏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方才还打趣谢握瑜，这会儿就轮到自己的儿子了，轻咳一声，唤道：“握瑾，书背完了？”
谢握瑾道：“背完了。”
继续给姬明月剥花生，王氏悄悄看了李氏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再看自己的傻儿子还蹲在姬明月身边，顿时有些急了，道：“到娘这里来。”
谢握瑾应了一声，索性把剥好的花生给了姬明月，叮嘱道：“外头的红皮要搓一搓，吹掉再吃。”
然后把那些未剥的花生都拿走，在王氏身边坐了下来，一边剥花生，一边道：“娘叫我有事？”
谢握瑾剥了几粒，又递给姬明月，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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