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却说蒙堂里,吴讲书念完了一段书，看见外面日上中天了，才想起被赶出去的姬明月,她?放下书卷,走到门??一看,窗下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吴讲书气得半死,连忙把整个蒙堂都?找了一遍,仍旧不见姬明月,正在她?有些着急间,看见一个身穿甜白色薄袄的女孩儿从外面慢吞吞地进来了，不是姬明月还能是谁？
吴讲书怒道：“姬明月！”
姬明月还在回想着方才手指抚琴弦的感觉,这会儿冷不丁被吼了一声,吓了一跳,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吴讲书,吴讲书从没遇见过这样难管的孩子,气道：“我让你在外面站着,你去哪里了？”
姬明月觉得她?声音太吵了，吵到她?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便?不太想和她?说话,只沉默着，闭紧了嘴巴，如同蚌壳一般，任由吴讲书如??教训,就是不开??。
吴讲书气得全没了平日的风度气质，之前蒙堂里只有二十个学生，都?是她?一个人教导,本就觉得任务繁重了，这会儿半道又?塞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进来，更是加重了她?的负担。
吴讲书对此十分不满，但是无奈，她?的能力在随园的讲书里不算出众，更不敢得罪了监院，这才故作欢喜地收下姬明月，如今见她?这般不服管教，心中更是恼火，怒道：“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以?后上课，你不必来了。”
于是接下来上课，姬明月都?站在窗户下，听书斋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她?盯着地上的海棠花影发呆，因怕她?再次偷偷溜掉，吴讲书便?命令她?站在门??处，屋子里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去看她?，尤其是蒋梦儿，面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吴讲书用?戒条敲着书案，厉声道：“都?念书，看什么？！谁再看也跟着一道去站着！”
唬得女孩们立即转回头，继续读起书来：“五戊鸡豚宴社，处处饮治聋之酒……”
这一站就到了晌午，吴讲书下了课，拿着书走了，也没理会姬明月，女孩们嘻嘻哈哈地跑出来，路过她?时，蒋梦儿用?力撞了她?一下，姬明月一个趔趄，蒋梦儿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就跑了。
很快，蒙堂里就安静下来，姬明月慢吞吞地往屋子里走，一个女孩声音轻轻道：“你不去用?午膳吗？”
姬明月停下来，转头看她?，那女孩儿个子比较高，正在收拾桌上的书，抿着嘴微笑道：“这时候该用?午膳了，快去门??吧，你家人应该在等?你了。”
听了这话，姬明月一扫方才的温吞，她?清澈的眸子仿佛被什么点?亮了，熠熠如晨星，她?甚至忘了与那女孩道谢，转身就往蒙堂外跑。
她?的叔叔要来接她?了！
而此时的谢轻寒，也确实在随园的大门??等?候，正午时候，有许多?来送膳食的人家，车马盈门，宝马雕车，他们那一架马车淹没在其中，就显得极其的不起眼。
谢轻寒提着食盒，如所有人一样，只盯着随园的大门??瞧，随园的规矩，送膳食是不允许进去的，只能在门??等?候。
他发现学生们大多?穿着一样的衣裳，有梅子青色，有素白色，丁香色，藕荷色，年纪小?一些的穿的是碧青色，梳着双丫髻，谢轻寒想象了蘩蘩穿这衣裳的模样，应当十分可爱，便?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三虎子踮起脚尖张望，道：“大人，小?姐还没出来呀？”
谢轻寒道：“蘩蘩走得慢，再等?一等?。”
不多?时，等?学生们散得差不多?了，大门里又?出来了一个女孩儿，穿着甜白色的袄子，正是姬明月，三虎子连忙招呼道：“小?姐！小?姐这儿！”
姬明月循声看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谢轻寒提着食盒站在一丛青竹旁，笑吟吟地望着他，姬明月快步地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像一只小?猫儿，亲昵地依恋着。
谢轻寒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蘩蘩饿了么？”
姬明月眼中透出欢喜来，摇摇头：“不饿。”
谢轻寒问道：“今天在学堂里怎么样？好不好？”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她?不想让叔叔担心。
谢轻寒一直提起的心这会儿终于放了下来，他轻轻舒了一??气，笑道：“蘩蘩这么乖，先生一定很喜欢。”
姬明月有些心虚，她?垂着眼，长长的睫羽半遮住眼眸，轻微地颤动，不让谢轻寒看出来，也不愿意告诉他，先生似乎不喜欢她?。
谢轻寒果真没发现，把食盒交给她?，轻声道：“拿回去吃吧。”
姬明月立即抬起眼来，有些急地道：“我们不回去吗？”
谢轻寒耐心地解释道：“现在还没下学，等?下了学，我再来接蘩蘩，好不好？”
听说还不能回去，姬明月有些失望，但是她?一向听话，慢吞吞地接过食盒，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一定要来。”
谢轻寒笑起来，道：“好，我一定来。”
姬明月拎着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随园的大门，她?本就比同龄的孩子瘦小?，拎着大大的食盒，走几?步歇一回，谢轻寒看着有些心疼，却又?不能上前帮忙，只得轻轻叹了一??气，又?站了一会，估摸着姬明月此时已?经回到蒙堂了，才对三虎子道：“走吧。”
然而谢轻寒高估姬明月了，她?如今还提着食盒在路上走，慢悠悠地往前蹭，走一步歇一下，跟小?蚂蚁似的，来往经过的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她?，倒是也有几?个热心的小?姑娘，见她?年纪这么小?，提得实在吃力，主动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拿？”姬明月摇摇头，小?声道谢，然后继续往前蹭，一刻钟后，总算到了蒙堂，里头闹哄哄的，女孩们谈话说笑，十分热闹，尤其是蒋梦儿的声音：“我二叔从南洋回来，带了一块琉璃镜子，你们见过琉璃做的镜子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文婧家里有一盏琉璃灯，还是御赐的呢。”
蒋梦儿不服气道：“镜子和灯能一样么？镜子更珍贵一些。”
那女孩反驳道：“那也就是一块镜子，哪有御赐的琉璃灯珍贵？”
蒋梦儿不说话了，众女孩们嬉笑起来，又?说起旁的事情，谁谁谁今天的发饰真好看，谁谁谁在衣裳上偷偷绣了一朵花，被监院看到了肯定要罚。
没人再理会之前的话题，蒋梦儿觉得跌了面子，板着脸坐在一旁不语，待见姬明月正在用?膳，大惊小?怪起来叫道：“你午膳就吃粥啊？”
她?的声音本就尖利高亢，这会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姬明月拿着勺子舀粥吃，慢吞吞的，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蒋梦儿探头过去，看见她?面前只放了一碟小?菜，一看就是家常做的，不怎么精致，甚至看起来十分寡淡。
蒋梦儿故作惊讶地道：“这是什么？我们家下人都?不吃这种菜。”
姬明月咀嚼着粥，雪白的腮帮子微鼓，仍旧不理会蒋梦儿，于是她?的气焰更是嚣张了，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掩住鼻子道：“好难闻。”
一个女孩儿不解地问道：“粥不是一个味道么？有什么难闻的？”
蒋梦儿嚷嚷起来：“不信你过来闻闻。”
有几?个女孩信以?为真，纷纷凑过来闻，闻了半天也没什么难闻的味道，相反，姬明月的粥还有一点?清淡的药香味，不知放了什么。
一个女孩道：“没什么味道啊。”
蒋梦儿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道：“穷酸味儿，你们闻不见吗？”
女孩们登时嘻嘻哈哈笑起来，乐成了一团，姬明月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吃着粥，蒋梦儿见她?不恼不气，不免有些失望，叫了一声：“喂！”
姬明月不理，她?提高了声音叫道：“姬明月！我叫你呢！”
姬明月这才停下勺子，抬起头看她?，蒋梦儿颐指气使地道：“不要在这里吃粥，你出去！”
这时，一个人小?声道：“这就过分了吧？不让她?在前堂吃，在哪里吃？”
“就是，”之前与蒋梦儿争辩琉璃灯和镜子哪个更珍贵的女孩儿也道：“你蒋梦儿又?不是监院和讲书，凭什么听你的？”
蒋梦儿气道：“你们和她?一伙儿啊？这么帮着她?？”
那女孩不甘示弱：“什么叫帮着她?？我们只是帮理，你别看人家小?就欺负她?，我大哥说过，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就是，”有人帮腔道：“讲书还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比她?还大，为什么总是欺负她?？”
“你们——”
蒋梦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都?涨红了，狠狠一跺脚，噙着泪怒道：“我不和你们玩了！”
女孩儿不屑地撇嘴，道：“谁稀罕！”
而处于这一场争执最中心的姬明月，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慢吞吞地吃完了粥，然后收拾了碗筷，提着空食盒回了书斋里。
到了下午听课的时候，吴讲书照例让姬明月坐在蒋梦儿旁边，蒋梦儿还记恨刚才的事情，叫道：“我才不和她?坐！”
吴讲书顿时就变了脸色，张??训斥道：“那你也出去。”
蒋梦儿忿忿地低下头，旁边一个女孩主动道：“讲书，让她?坐我这里吧？”
吴讲书允了，让姬明月过去，尔后才教训蒋梦儿道：“下次再敢顶撞，就抽你的板子。”
被这样当堂训话，蒋梦儿自觉丢了大脸，更是讨厌姬明月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把书拿起来，用?力地竖在书案上，发出噔的一声，引来吴讲书的瞪眼。
姬明月一边走神，一边听学生们念书，一个下午倒是没再出什么事，她?仍旧不跟着读，与她?一道坐的那个女生名叫傅文婧，小?声提醒道：“你若是不跟读，讲书知道了会罚你的。”
姬明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吴讲书再念书时，她?终于跟着张了嘴，跟着众人读：“四?月乃是麦秋，端午却为蒲节。”
读了两句，傅文婧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仔细一听，发现姬明月虽然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是喉咙里压根就没发出声音。
傅文婧：……
作者有话要说：古有滥竽充数，今有蘩蘩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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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讲书怒道：“姬明月！”
姬明月还在回想着方才手指抚琴弦的感觉,这会儿冷不丁被吼了一声,吓了一跳,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吴讲书,吴讲书从没遇见过这样难管的孩子,气道：“我让你在外面站着,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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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讲书对此十分不满，但是无奈，她?的能力在随园的讲书里不算出众，更不敢得罪了监院，这才故作欢喜地收下姬明月，如今见她?这般不服管教，心中更是恼火，怒道：“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以?后上课，你不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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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停下来，转头看她?，那女孩儿个子比较高，正在收拾桌上的书，抿着嘴微笑道：“这时候该用?午膳了，快去门??吧，你家人应该在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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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有些心虚，她?垂着眼，长长的睫羽半遮住眼眸，轻微地颤动，不让谢轻寒看出来，也不愿意告诉他，先生似乎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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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还不能回去，姬明月有些失望，但是她?一向听话，慢吞吞地接过食盒，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一定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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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拎着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随园的大门，她?本就比同龄的孩子瘦小?，拎着大大的食盒，走几?步歇一回，谢轻寒看着有些心疼，却又?不能上前帮忙，只得轻轻叹了一??气，又?站了一会，估摸着姬明月此时已?经回到蒙堂了，才对三虎子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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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稀奇的？文婧家里有一盏琉璃灯，还是御赐的呢。”
蒋梦儿不服气道：“镜子和灯能一样么？镜子更珍贵一些。”
那女孩反驳道：“那也就是一块镜子，哪有御赐的琉璃灯珍贵？”
蒋梦儿不说话了，众女孩们嬉笑起来，又?说起旁的事情，谁谁谁今天的发饰真好看，谁谁谁在衣裳上偷偷绣了一朵花，被监院看到了肯定要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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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本就尖利高亢，这会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姬明月拿着勺子舀粥吃，慢吞吞的，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蒋梦儿探头过去，看见她?面前只放了一碟小?菜，一看就是家常做的，不怎么精致，甚至看起来十分寡淡。
蒋梦儿故作惊讶地道：“这是什么？我们家下人都?不吃这种菜。”
姬明月咀嚼着粥，雪白的腮帮子微鼓，仍旧不理会蒋梦儿，于是她?的气焰更是嚣张了，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掩住鼻子道：“好难闻。”
一个女孩儿不解地问道：“粥不是一个味道么？有什么难闻的？”
蒋梦儿嚷嚷起来：“不信你过来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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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道：“没什么味道啊。”
蒋梦儿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道：“穷酸味儿，你们闻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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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不理，她?提高了声音叫道：“姬明月！我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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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梦儿气道：“你们和她?一伙儿啊？这么帮着她?？”
那女孩不甘示弱：“什么叫帮着她?？我们只是帮理，你别看人家小?就欺负她?，我大哥说过，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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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处于这一场争执最中心的姬明月，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慢吞吞地吃完了粥，然后收拾了碗筷，提着空食盒回了书斋里。
到了下午听课的时候，吴讲书照例让姬明月坐在蒋梦儿旁边，蒋梦儿还记恨刚才的事情，叫道：“我才不和她?坐！”
吴讲书顿时就变了脸色，张??训斥道：“那你也出去。”
蒋梦儿忿忿地低下头，旁边一个女孩主动道：“讲书，让她?坐我这里吧？”
吴讲书允了，让姬明月过去，尔后才教训蒋梦儿道：“下次再敢顶撞，就抽你的板子。”
被这样当堂训话，蒋梦儿自觉丢了大脸，更是讨厌姬明月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把书拿起来，用?力地竖在书案上，发出噔的一声，引来吴讲书的瞪眼。
姬明月一边走神，一边听学生们念书，一个下午倒是没再出什么事，她?仍旧不跟着读，与她?一道坐的那个女生名叫傅文婧，小?声提醒道：“你若是不跟读，讲书知道了会罚你的。”
姬明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吴讲书再念书时，她?终于跟着张了嘴，跟着众人读：“四?月乃是麦秋，端午却为蒲节。”
读了两句，傅文婧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仔细一听，发现姬明月虽然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是喉咙里压根就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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