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第6章
谢轻寒处理完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公务，待离开班房时，已是夜幕四临了，他到了堂屋，听见文师爷正在和姬明月说故事，穿着红斗篷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脚边的火盆里燃着火红的炭，怀中抱着一只麻灰色的猫，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它的脊背。
文师爷道：“这猫啊，就如同人一般，若是要养，得将它请回来，请之前还要写一封聘书，故有诗云，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诚心诚意地请了，它就会同你回家，你待它如座上客，它待你也如亲人。”
姬明月点点头，文师爷又道：“都说文人最爱猫，你可知为何呀？”
姬明月想了想，道：“因猫会捕鼠？”
“对了！”文师爷一抚掌，笑眯眯道：“真聪明，文人家中多藏书，若生鼠患，将书咬坏了，实在可惜，依照我看啊，天底下的文人都该请一只猫回去才是。”
谢轻寒笑道：“师爷是猫痴，恨不得世上人人皆有猫。”
“猫儿多好，”文师爷见他来，便起身笑着吟道：“腐儒生计惟黄卷，乞取衔蝉与获持。”
“是，师爷说得有理，”谢轻寒走上前去，摸了摸姬明月的头，道：“蘩蘩，时候不早，我们回去了？”
姬明月便小心翼翼地把猫儿放在旁边的矮墩子上，谢轻寒牵起她，向文师爷告别，待掀起帘子出了堂屋，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零星的小雪，细细碎碎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姬明月穿着软底的绣花鞋，踩上去嘎吱作响，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搂住了谢轻寒的脖子，借着檐下的灯笼，看见了那双温润的桃花眼。
谢轻寒问她道：“冷不冷？”
姬明月摇摇头，谢轻寒一边走，一边问：“师爷和你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道：“说猫。”
谢轻寒笑起来，道：“师爷爱猫，逢人言必称猫，蘩蘩也喜欢猫吗？”
姬明月想起方才那融融的一团，窝在怀里又软又温暖，她点点头：“喜欢。”
这还是她头一次直接地承认自己的喜恶，谢轻寒唔了一声，道：“回头给你也请一只猫儿回来养。”
姬明月有点心动，但是很快她就摇首，拒绝道：“不要了。”
谢轻寒避开地上的水坑，道：“为什么？”
姬明月的目光穿过那零星的小雪，望向远处的层叠屋顶，她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小声道：“它们总是会死的。”
谢轻寒没想到她的顾虑竟然是这个，微微一怔，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沉默片刻，才道：“那就向师爷把美人借过来，陪你些时日好不好？”
姬明月听了，顿了一会才道：“好呀。”
虽然没有笑，但是她说这话时确实是开心的，谢轻寒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轻快的情绪，然而没有持续多久，在谢轻寒说出他明日要启程去京师的时候，姬明月的那一点开心就完全的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紧紧揪住青年的衣裳，茫然道：“你要走？”
谢轻寒解释道：“不是要走，我只是离开一段时日，进京述职，很快就回来了。”
姬明月愣了好久，才怔怔道：“哦。”
她很懂事，没有再说什么，像是完全理解了谢轻寒的决定，并且顺从地接受这个安排，然而这正是让谢轻寒愈发心疼她的地方，侄女谢双燕比姬明月还大一岁，平日里一旦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大吵大嚷，哭闹不休，非达到目的不可，那才是小孩子该有的反应。
而不是像姬明月这样，乖巧安静，温顺服从。
但是她眼里的无措和茫然是无法掩饰的，有那么一瞬间，谢轻寒想说，不如我带上你一起去。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他此行入京并非游玩赏乐，而是要面圣述职的，再者时间颇紧，他怕照顾不好姬明月，大夫也说，姬明月的病要好好养，此去风餐露宿，岂能顾及周全？
谢轻寒最终只能摸了摸姬明月的头，把她放在马车里，承诺道：“我过年之前会赶回来。”
姬明月点点头，没有说话，抱着手炉又发起呆来。
就在刚刚这一瞬间，她忽然又失去了与人交谈的欲|望，只望着车帘外漫天的小雪，心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雪看起来和前几日一样，爹爹有没有回来看她呢？
爹爹若是回了家，发现她不在，他们生活过的宅子也被娘卖掉了，心里会不会难过？
蘩蘩也很难过。
……
待回了谢府，夜色已深，谢轻寒牵着姬明月到了花厅时，谢双燕正在同王氏撒娇，见了他来，立即奔过来抱住他的腰，拖长了声音道：“小叔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轻寒拍了拍她的头，道：“府衙里公事多，耽搁了些时间，双燕儿可用了饭不曾？”
谢双燕道：“还没，二叔和你还没回来，大伙儿都等着呢。”谢轻寒问道：“你爹呢？”
“刚刚才回来，”谢双燕扭过头，看见了姬明月，大声道：“小叔叔，她怎么还在我们家？”
谢轻寒答道：“蘩蘩要在家里住。”
谢双燕不高兴地噘了噘嘴，问道：“她要住几天？”
花厅里，王氏和李氏也停止了交谈，向这边看过来，谢轻寒轻轻皱了皱眉，道：“住很久。”
他拉起姬明月入了花厅，谢双燕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很久是多久？要住到过年吗？”
姬明月垂下眼睫，手指轻轻一颤，谢轻寒立即就感觉到了，对这个喜爱的侄女本能生出几分不悦来，他停下脚步，对谢双燕道：“住到蘩蘩长大，你住多久，她就住多久。”
闻言，王氏和李氏对视了一眼，但是她们什么也没有说，王氏放下茶盏，招呼谢双燕道：“过来，怎么老是缠着你小叔叔？多大个人了。”
谢双燕不高兴地跺脚，冲她娘哼了一声，扭身就跑开了，不多时，谢母就从里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谢文海，谢双燕在后面探头探脑，对着姬明月翻白眼。
谢文海今年二十七岁，是谢家的长子，模样肖似谢母，是谢家三个兄弟里最不出挑的，少年时书虽读得平平，但是胜在脾气极好，温厚敦和，接人待物都十分得体，懂进退，如今谢家的生意也都是他在打理。
他见了谢轻寒，便笑着道：“我还在庄子里，就听说三弟回来了，这一去如何？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谢轻寒道：“路过当阳遇着一场大雪，倒是无事，我不在家中这几日，家里多亏了大哥打理了。”
“还好，亲兄弟不必说这个，”谢文海摆了摆手，又道：“二弟还没回来，先坐吧。”
谢轻寒带着姬明月这才坐了，谢母坐在上首，谢双燕粘在她身边，用力推了推她，撒娇似地催促：“祖母，你快说呀。”
谢文海立即侧头看了女儿一眼，语带轻斥道：“双燕儿，不得这般没大没小。”
谢双燕不服气地跺脚，谢文海脸色微沉，看向王氏：“你把她带走，仔细管教。”
王氏的表情也不好看，唤来下人把谢双燕抱走，谢双燕这下可不依了，大哭大闹起来，声音很快就远去了，姬明月抱着手炉，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只盯着地上的青砖看，像是把自己与其他人都剥离开来了一般。
谢母轻咳一声，问了谢轻寒几句，大多诸如公事是否顺利，衙门有没有什么事情，谢轻寒都一一答了，顿了片刻，又道：“到了年底，我就要入京面圣述职，二十日之前必须到京师。”
谢母皱眉道：“时间这么紧？”
谢文海接话道：“明日商行有车马要去北边，正好捎上三弟，若是不出意外，七八日便可抵达京师。”
“如此正好，”谢母心中一宽，又问道：“可还赶得及回青州过年？”
谢文海道：“从京师回来可走水路，顺风顺水，时间能缩短一半，赶得及。”
“好，好，”谢母连道两个好字，看了姬明月一眼，也没提什么，只说时候不早，派人去看二爷回来了没有。
喝了一盏茶，王氏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听小叔叔的意思，这小姑娘以后要在咱家养着，这……”
她看向谢母，道：“非亲非故的，这不合适吧？”
谢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听谢双燕来告，她就过来花厅了，本想等着谢轻寒先提，但是如今王氏这么一说，她便顺势问道：“寒儿是怎么想的？”
谢轻寒道：“如大嫂说的，蘩蘩以后就住在我们家。”
王氏掩口轻笑：“小叔去年跑了个大媳妇，如今看来真打定主意要养小媳妇了。”
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变，谢文海低斥道：“你别乱说话。”
谢母也不高兴，瞪了她一眼，才对谢轻寒道：“若是个小子也就罢了，这孩子毕竟是个姑娘家，如今握瑾握瑜都长大了，养在家里怕是不好，她老家不是昌州的么？咱们在昌州也还有些亲戚朋友，去信请他们帮着寻访一番，想必还有亲人在世的。”
谢轻寒道：“没有了。”
他这样直白地拒绝，谢母的眉头皱了起来，没等她说话，谢轻寒又道：“我自做官至如今两年，也还有些俸禄，平日里没什么花销，都给母亲了，如今多一张口吃饭，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王氏笑起来，插嘴道：“小叔此言差矣，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是没成亲的，也没养过姑娘，须知女孩儿要养得精细，大到琴棋书画，小到一针一线，都是要钱堆起来的，这可是个大窟窿呢。”
谢母也不赞成地道：“这些且不提，日后你成了亲，叫你媳妇如何作想？”
王氏轻笑道：“养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怕是人家不肯进门呢。”
姬明月抱着手炉坐在一旁，她低垂着眼，细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听他们说她的事情，这感觉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般，叫她如坐针毡。
她神经质地抠着手炉上的花纹，心里默默道，快商量完吧，快把她赶出去，她不想再待片刻了。
正在这时，内堂传来了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道：“谁说非亲非故？蘩蘩以后不是咱们谢家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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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师爷道：“这猫啊，就如同人一般，若是要养，得将它请回来，请之前还要写一封聘书，故有诗云，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诚心诚意地请了，它就会同你回家，你待它如座上客，它待你也如亲人。”
姬明月点点头，文师爷又道：“都说文人最爱猫，你可知为何呀？”
姬明月想了想，道：“因猫会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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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寒笑道：“师爷是猫痴，恨不得世上人人皆有猫。”
“猫儿多好，”文师爷见他来，便起身笑着吟道：“腐儒生计惟黄卷，乞取衔蝉与获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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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便小心翼翼地把猫儿放在旁边的矮墩子上，谢轻寒牵起她，向文师爷告别，待掀起帘子出了堂屋，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零星的小雪，细细碎碎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姬明月穿着软底的绣花鞋，踩上去嘎吱作响，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搂住了谢轻寒的脖子，借着檐下的灯笼，看见了那双温润的桃花眼。
谢轻寒问她道：“冷不冷？”
姬明月摇摇头，谢轻寒一边走，一边问：“师爷和你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道：“说猫。”
谢轻寒笑起来，道：“师爷爱猫，逢人言必称猫，蘩蘩也喜欢猫吗？”
姬明月想起方才那融融的一团，窝在怀里又软又温暖，她点点头：“喜欢。”
这还是她头一次直接地承认自己的喜恶，谢轻寒唔了一声，道：“回头给你也请一只猫儿回来养。”
姬明月有点心动，但是很快她就摇首，拒绝道：“不要了。”
谢轻寒避开地上的水坑，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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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笑，但是她说这话时确实是开心的，谢轻寒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轻快的情绪，然而没有持续多久，在谢轻寒说出他明日要启程去京师的时候，姬明月的那一点开心就完全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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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愣了好久，才怔怔道：“哦。”
她很懂事，没有再说什么，像是完全理解了谢轻寒的决定，并且顺从地接受这个安排，然而这正是让谢轻寒愈发心疼她的地方，侄女谢双燕比姬明月还大一岁，平日里一旦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大吵大嚷，哭闹不休，非达到目的不可，那才是小孩子该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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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眼里的无措和茫然是无法掩饰的，有那么一瞬间，谢轻寒想说，不如我带上你一起去。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他此行入京并非游玩赏乐，而是要面圣述职的，再者时间颇紧，他怕照顾不好姬明月，大夫也说，姬明月的病要好好养，此去风餐露宿，岂能顾及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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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点点头，没有说话，抱着手炉又发起呆来。
就在刚刚这一瞬间，她忽然又失去了与人交谈的欲|望，只望着车帘外漫天的小雪，心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雪看起来和前几日一样，爹爹有没有回来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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蘩蘩也很难过。
……
待回了谢府，夜色已深，谢轻寒牵着姬明月到了花厅时，谢双燕正在同王氏撒娇，见了他来，立即奔过来抱住他的腰，拖长了声音道：“小叔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轻寒拍了拍她的头，道：“府衙里公事多，耽搁了些时间，双燕儿可用了饭不曾？”
谢双燕道：“还没，二叔和你还没回来，大伙儿都等着呢。”谢轻寒问道：“你爹呢？”
“刚刚才回来，”谢双燕扭过头，看见了姬明月，大声道：“小叔叔，她怎么还在我们家？”
谢轻寒答道：“蘩蘩要在家里住。”
谢双燕不高兴地噘了噘嘴，问道：“她要住几天？”
花厅里，王氏和李氏也停止了交谈，向这边看过来，谢轻寒轻轻皱了皱眉，道：“住很久。”
他拉起姬明月入了花厅，谢双燕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很久是多久？要住到过年吗？”
姬明月垂下眼睫，手指轻轻一颤，谢轻寒立即就感觉到了，对这个喜爱的侄女本能生出几分不悦来，他停下脚步，对谢双燕道：“住到蘩蘩长大，你住多久，她就住多久。”
闻言，王氏和李氏对视了一眼，但是她们什么也没有说，王氏放下茶盏，招呼谢双燕道：“过来，怎么老是缠着你小叔叔？多大个人了。”
谢双燕不高兴地跺脚，冲她娘哼了一声，扭身就跑开了，不多时，谢母就从里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谢文海，谢双燕在后面探头探脑，对着姬明月翻白眼。
谢文海今年二十七岁，是谢家的长子，模样肖似谢母，是谢家三个兄弟里最不出挑的，少年时书虽读得平平，但是胜在脾气极好，温厚敦和，接人待物都十分得体，懂进退，如今谢家的生意也都是他在打理。
他见了谢轻寒，便笑着道：“我还在庄子里，就听说三弟回来了，这一去如何？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谢轻寒道：“路过当阳遇着一场大雪，倒是无事，我不在家中这几日，家里多亏了大哥打理了。”
“还好，亲兄弟不必说这个，”谢文海摆了摆手，又道：“二弟还没回来，先坐吧。”
谢轻寒带着姬明月这才坐了，谢母坐在上首，谢双燕粘在她身边，用力推了推她，撒娇似地催促：“祖母，你快说呀。”
谢文海立即侧头看了女儿一眼，语带轻斥道：“双燕儿，不得这般没大没小。”
谢双燕不服气地跺脚，谢文海脸色微沉，看向王氏：“你把她带走，仔细管教。”
王氏的表情也不好看，唤来下人把谢双燕抱走，谢双燕这下可不依了，大哭大闹起来，声音很快就远去了，姬明月抱着手炉，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只盯着地上的青砖看，像是把自己与其他人都剥离开来了一般。
谢母轻咳一声，问了谢轻寒几句，大多诸如公事是否顺利，衙门有没有什么事情，谢轻寒都一一答了，顿了片刻，又道：“到了年底，我就要入京面圣述职，二十日之前必须到京师。”
谢母皱眉道：“时间这么紧？”
谢文海接话道：“明日商行有车马要去北边，正好捎上三弟，若是不出意外，七八日便可抵达京师。”
“如此正好，”谢母心中一宽，又问道：“可还赶得及回青州过年？”
谢文海道：“从京师回来可走水路，顺风顺水，时间能缩短一半，赶得及。”
“好，好，”谢母连道两个好字，看了姬明月一眼，也没提什么，只说时候不早，派人去看二爷回来了没有。
喝了一盏茶，王氏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听小叔叔的意思，这小姑娘以后要在咱家养着，这……”
她看向谢母，道：“非亲非故的，这不合适吧？”
谢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听谢双燕来告，她就过来花厅了，本想等着谢轻寒先提，但是如今王氏这么一说，她便顺势问道：“寒儿是怎么想的？”
谢轻寒道：“如大嫂说的，蘩蘩以后就住在我们家。”
王氏掩口轻笑：“小叔去年跑了个大媳妇，如今看来真打定主意要养小媳妇了。”
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变，谢文海低斥道：“你别乱说话。”
谢母也不高兴，瞪了她一眼，才对谢轻寒道：“若是个小子也就罢了，这孩子毕竟是个姑娘家，如今握瑾握瑜都长大了，养在家里怕是不好，她老家不是昌州的么？咱们在昌州也还有些亲戚朋友，去信请他们帮着寻访一番，想必还有亲人在世的。”
谢轻寒道：“没有了。”
他这样直白地拒绝，谢母的眉头皱了起来，没等她说话，谢轻寒又道：“我自做官至如今两年，也还有些俸禄，平日里没什么花销，都给母亲了，如今多一张口吃饭，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王氏笑起来，插嘴道：“小叔此言差矣，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是没成亲的，也没养过姑娘，须知女孩儿要养得精细，大到琴棋书画，小到一针一线，都是要钱堆起来的，这可是个大窟窿呢。”
谢母也不赞成地道：“这些且不提，日后你成了亲，叫你媳妇如何作想？”
王氏轻笑道：“养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怕是人家不肯进门呢。”
姬明月抱着手炉坐在一旁，她低垂着眼，细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听他们说她的事情，这感觉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般，叫她如坐针毡。
她神经质地抠着手炉上的花纹，心里默默道，快商量完吧，快把她赶出去，她不想再待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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