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霸王之令掷地有声,在场……_[西楚]霸王无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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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霸王之令掷地有声,在场……

  霸王之令掷地有声,在场之人心中凛凛,纷纷俯首称喏。

  以范增为首的一干幕僚初是怔楞,后是了然。

  但凡是聪明人,都能看出霸王这一赐剑之举看似毫无征兆,实则颇含深意:黥布固然反叛在先,然经此一事,诸将难免不安,唯恐项王从此越发猜忌多疑,或将连累他们。

  现干脆利落杀黥布在先,赏居功至大之吕布在后,一前一后看似毫无关联,却绝非心血来『潮』。

  分明是以重用吕布之名,行安抚诸将之实。

  沐浴在谋臣们混杂着了然、惊奇与赞同的目光中,项羽浑然不知自己的本意已被歪曲,只定定地注视着还瞪大双眼、面孔上就如写着‘难以置信’这四字的爱将。

  “……谢大王赏赐。”

  吕布脑子还懵着,凭本能干巴巴地谢了句恩,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下,将要地将这把不久前才归还的龙渊剑别回了腰间。

  见爱将威风凛凛、气定神闲的模样,项羽眸底飞快掠过一缕满意。

  接着,他又宣布了对大破九江郡、擒首叛黥布居首功的骁将龙且与钟离眛的赏赐——龙且暂迁任九江郡首,钟离眛暂迁衡山郡守。

  二将欣喜谢恩后,项羽面上喜怒难定,只淡然道:“回营罢。”

  此令一出,人群少顷既散得干净。

  唯独黥布那身首分离的尸躯仍卧于砂石地上,底下是已然涸开、红得刺眼的大片血泊。

  面对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把手营门的戟兵却是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更无人会上前去对昔日意气风发的九江王躯,进行收敛。

  吕布绷着脸回帐中,闷不吭声地坐于主位,习惯『性』翘起一腿,刚得手的龙渊剑则还未焐热、就被他随手丢到了矮桌上。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盯着那剑柄上的纹路瞅,一边暗暗揣测憨王心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就凭项羽的那榆木脑袋瓜?

  吕布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轻“呵”一声。

  ——谅他也『奸』不到老子头上!

  上回赐剑,是为了叫他坐镇那咸阳老巢,提防贼子趁机生『乱』。

  吕布虎眸一眯,脑海中一道霹雳电光,照得他一下心如明镜!

  ——那这回赐剑,必然是又要他再派做些棘手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念头甫一冒出脑海,吕布就听得外头有兵卒小心翼翼道:“吕将军,大王相召,还请移步主帐。”

  吕布难掩得意地轻哼一声。

  这不,果然来了!

  他有心弄明白这项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爽快一掀袍袂,大步流星地朝主帐行去。

  不等他行至帐前,项王亲卫已俯首行礼,先替他掀开了帘账。

  且不说自项王那日下令后,这位吕将军若想入王帐,无需再先经通报……单凭方才大王当着楚众高官的面,亲手赐下的佩剑龙渊,这偌大楚营即无吕布不可长驱直入处。

  吕布大大方方地入帐,双目往四下一扫,见除一丝不苟地端坐在主位上的憨王外,并无别人,顿时连恭敬的样子也懒得做了。

  他草草拱手一礼,不等项羽开口,就在老位置上落了座。

  因二人位置离得极近,都是身长腿长的颀长个子,加上吕布坐姿还是一贯的随意……

  项羽面『色』如霜,此时却敛了目,目光静静落在那一晃一晃、只消往前再靠半寸,就能抵着他膝头那一截修长漂亮的小腿上。

  吕布全然不察呆王在走神,顶着副‘老子早猜到了’的得意表情,难掩期待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羽被唤回神,闻言微愣。

  吩咐?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

  ……并无吩咐。

  吕布偷偷摩拳擦掌,哪里察觉出项羽此刻的茫然。

  他绝非高伏义与陈公台那等劳碌命,之所以盼着来活干,实有各种原因。

  他随楚王军驻这灵璧处已有数月,不仅嘴里淡出鸟来,浑身筋骨也闲得发酸,眼看着方天画戟再闲置下去,保不准都得生出铁锈来。

  只消一想韩信那便宜兄长此刻保不准正在魏国大杀特杀,就忍不住感到几分技痒,着实想去掺上一脚。

  况且他来此的主要目的,哪是为这憨子锦上添花,陪其闲得发慌?纯粹是怕了对方又脑子抽抽、去行那屠城的混账缺德事儿。

  既项羽已然醒悟,一时半会也无仗可打、更无城可屠,他没了后顾之忧,何不出去溜达溜达,好为早日达成杀耗子的大业添砖加瓦去?

  项羽哪知爱将这番曲折心思,只漠然从旁提起一物,推至对方身前,言简意赅道:“能饮否?”

  好酒!

  吕布曾为酒中老饕,一闻那醇香之气,就知酒酿优劣,眼睛不禁一亮。

  他下意识地就要回句“能”,却猛然忆起仅醉两回、就险些坏了两回事的惨痛教训,顿时将伸至半途的手给果断撤回了。

  对上项羽疑『惑』的眼神,他大意凛然道:“军旅之中,岂可滥饮?布斗胆奉劝大王,这杯中物虽好,却不可多沾!”

  项羽默默投去意味复杂的一瞥。

  却并未言语,从善如流地将酒坛子推开了。

  吕布悄然咽了口唾沫,艰难将目光从那玩意儿上移开,复开口道:“大王因何事相召?”

  难道无事便召不得么?

  项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条鲜艳长翎看,心中如此暗答。

  将奉先召来,的确无甚具体缘由。

  若真要有,那是他因黥布之事,生出几分烦躁与戾气来,始终驱之不散。

  但与遭叔父项伯背叛时,这股恼怒,又无疑要淡上许多。

  是以他心里的这份不痛快,便叫冷肃神情掩盖住了,未叫臣下所察。

  思及上回心情好转,是托爱将醉酒吐真言之功,他便鬼使神差地遣人取了美酒来,再召来吕布。

  孰料爱将目光炯炯,眼中满是不知因何而起的期待,却既不肯沾酒,也不肯主动开口讲些什么……

  项羽神『色』漠然,目光深沉。

  却无人知晓他心里正因计划不成,不知下一句如何作答,而感到为难不已。

  好在吕布是个思绪跳脱的,见这憨子不知怎的又神游天外,他也不怎敢指望对方了。

  遂眼珠子一转,略作思忖,又正了正『色』,郑重开口道:“布入楚营,满打满算不过半载,资历甚浅,功绩亦不过寻常,却得大王如此信重,实是心中有愧——”

  任谁都能听出,吕布此时不过是胡『乱』谦虚几句作为开场白,好一会儿进入正题。

  孰料项羽平日根本未关注旁人打甚么官腔,从爱将口中出来的话,他却聚精会神地听着。

  吕布一路说下来,他眉锋就越蹙越紧,这会儿更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神『色』严肃地较起了真:“奉先立功甚巨,不过因种种缘由,不好叫世人知晓,然楚营上下,却都心知肚明,何来‘当不起’一说?”

  吕布眼皮一跳。

  他不过客套几句,这憨王较真作甚?

  他好不容易收起看傻子的目光,重新找了找方才的状态,再开口道:“大王谬赞,布——”

  不料前几回都老老实实闭着嘴,只听他发言的项憨子,这回却积极得很,再度抢话道:“孤已赐龙渊于奉先。”

  吕布困『惑』地眨了眨眼。

  生硬丢下那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后,项羽暗自气闷地垂了眼,不愿对上爱将那双满溢错愕的眼眸,半晌方硬梆梆道:“便是……除却涉及中枢,奉先只消派人知会孤一声,即自行其是,无需多加请示之意。”

  项羽说完这话,吕布初是一怔,整个人都木了。

  啥?

  他缓缓地低下头,呆滞地看着那雕纹古朴华贵、剑锋饮过无数敌血的龙渊宝剑,久久未能消化项羽方才那番话的含义。

  待真正会过意来,他再望向项羽的目光中,就全然只剩难以置信了。

  这哪是憨子……分明是个疯子!

  他原还以为,只是如同镇守咸阳时那般,是不到城池危亡之际,绝不可轻易动用的、先斩后奏的特权。

  但听项羽刚才的解释,这赐下龙渊剑所代表的,竟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权!

  ——有项伯、周殷与黥布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凡是稍清醒些的,又怎能、怎敢轻易交付如此之大的信任?

  吕布实在是震惊至极,精神恍惚间,竟一个不慎,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闻言,项羽默然抬眼,安静地凝视着他。

  向来寒霜带雪的眸底,此时却盛着一方静谧温和、无波无澜的湖泊。

  “怎能,怎敢?”

  项羽破天荒地语带玩味,轻声重复着这两词。

  从来只冰冷紧抿的薄唇,唇角却于此时往上轻轻一扬,现出个极温柔、极清浅的弧度。

  这抹极难得的笑意,并不似转瞬即逝的上回,而要滞留得更长一些。

  项羽面『露』难得的笑容,沉『吟』半晌后,气定神闲地反问道:“对奉先,孤为何不能,又为何不敢?”

  他确似目盲,方三番四次所托非人,所信非人。

  因此碰得头破血流,自尊也随着千疮百孔。

  唯有眼前这人,不仅护好了他的软肋,守住了他的后背,舍生忘死出入险境,淡泊名利而不取赏,更曾奋不顾死以武相谏……

  “若有朝一日,奉先亦要叛离,”项羽轻笑一声,淡然看着哑然无声的爱将,心平气和道:“便是天要亡孤,非识人之罪也。”

  吕布眼皮狂跳。

  他缓缓垂下眼,重又盯着这柄龙渊剑看,瞬觉这玩意儿重若千钧。

  压得他冷汗直冒,头皮发麻,又忍不住心存侥幸,偷偷『摸』『摸』地想。

  按着他的计划,在楚国一统天下、宰了那刘耗子后,他终可撂下挑子,来个功成身退,云游四海……

  这么做来,应只称得上‘离’,而与‘叛’字不沾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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