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_燃烧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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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街巷幽静,唯有影子晃动,时而拖长在地,时而跃入墙面。

  叶钊背着李琊缓缓而行,他长时间做销售,大半箱啤酒还不至于将他放倒,但愁绪在心,整个人都在往下陷似的,让他步履有些虚浮。

  她醉得不清,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跟着他颠了一下,说起胡话来。

  不管是叱骂也好,无端的笑也好,他全听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

  “叶钊。”

  “在。”

  “是你背着我吗?”

  “不然呢?”

  李琊伏在他肩头,迷蒙地瞧着路径,痴傻地笑着说:“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叶钊……看我醉了,就哄骗我。”

  叶钊负手将她的身子往上抬了抬,轻声说:“我是真的。”

  “你是二百五。”

  “噢。”

  “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

  李琊揪扯叶钊的耳垂,他觉得生疼,却一声不吭。

  她松了手,嘴唇轻拨着,一边说:“通货膨胀缩水啰!二十万跌到二百五,降低八百倍……”

  叶钊耳朵发烫,心底生凉。他沉默片刻,温声细语地说:“那要怎么才能升值?”

  “不行啦,不行的。”她重复念叨这一句,好似世上最快乐的人。

  他笑容苦涩,依旧陪她演这场戏,“伟大的首席执行官,请问这家公司再没有上市的可能了吗?”

  她为他的用词“喝彩”——拍打他的肩头,接着说:“有啊,好多人还愿意为这家公司买账,A股B股红筹股,你可以择优选。”

  “蓝筹股不行?”

  “伟大的首席执行官说,这家公司市场形象太差,不行。”

  “可是,我对这家公司很有感情,想力挽狂澜。”

  “嗯……怎么个挽救法?”

  “贿赂。”

  “贿赂?小心坐班房。”

  “伟大的首席执行官,亲爱的卡蜜莉亚女士,恳请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

  “牺牲色相也没用,你得,得……”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用所有的时间好不好?”

  叶钊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想来李琊睡着了,于是走得更慢了。

  小小一段路,他走了许久,如果情况允许,他想就这样背着她,从南到北,横跨整座城市。

  他无声地笑起来,觉得这修辞真是有够贫乏。

  沿途少有的士停下,即使停下,司机师傅一听“通州”就会立刻驶离。

  叶钊别无他法,找到一间看上去稍显正规的旅店。

  前台招待摊开价目表,漠然道:“大床房是吧。”

  “标间。”叶钊从钱夹里抽出身份证递过去。

  前台打量他一番,看向他背上的女人,犹疑地说:“都要登记。”

  叶钊在签署合同时留意过李琊的证件号码,本想直接手写,又想到她再三更正说“李山茶”,只得将她唤醒。

  李琊意识昏沉,听见好几声“山茶”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还未搞清状况,又听他问:“身份证?”

  她不解地蹙眉,撑着他的背,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他简言意骇道:“登记。”

  李琊扫视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到他身上,“你真行。”

  叶钊以指关节叩了叩桌面,示意她出示证件或填写号码。

  她想讽刺“结婚登记”,他想玩笑“行不行你知道”,然而都未讲出口,想为彼此保留最后一分底线。

  旁人没有讲错,他们那么相似。
在入住登记册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蒋莉亚”及号码,李琊拿上房卡,朝电梯的方向去。

  叶钊看她走得摇摇晃晃,上前揽着她的腰。

  她确实凭借残存的意识在硬撑,没多想偏头靠在了他臂膀上。

  他倒有些意外,垂眸去瞧,她的长睫毛敛下去,眼角凹陷泛淡淡的青紫,这样看才发现颧骨侧后有些许肿胀。他抬手去点了一下,“这儿怎么了?”

  电梯门打开,她垂首往里走,后知后觉地答,“不小心摔的。”

  他顿了顿,撑着电梯门框,说:“处理一下?我去买药,你先上去。”

  “别墨迹了好不好。”她半虚着眼睛,眉间轻蹙,语调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央求意味。

  久违地见她撒娇,他那如垃圾堆捡来的衬衫的心,忽地就被熨平整了,叹了口气说:“好”

  旅店的接待厅堂在沿街平层,住房却在第八层,走廊里铺着旧兮兮的深绿色绒毯,仅有两三盏壁灯亮着,房间的门漆成暗红色,一眼望去很是阴森。

  李琊与乐队去外地演出,住的大多都是这样的廉价旅店。曾经在桥洞下露宿过,她不习惯也习惯了,唯一让她感到不适的是这些环境会令她想起茶楼。

  大概重庆真是摇滚的贫瘠之地,乐队南下至西安,再往西到成都,唯独没回到过他们的起点。

  叶钊看她站在房门前不动,问:“怎么了?”

  李琊回过神来,用房卡解开门锁,抽出插在门缝里的小卡片,将其拍到他胸口,“‘□□’,收好。”

  他翻开卡片来,笑笑说:“明明是‘美艳熟女’。”

  她一边走进房间,一边点头道:“那也不错。”

  “很有经验?”他跟着走进来,反手合上门。

  李琊拍下开关,打开室内所有的灯,提醒说:“锁门。”

  叶钊转身拧门锁,还将链条门栓也扣上,接着就听见浴室门重重关拢的声响。

  房间布局十分老式,浴室在玄关的“L”角,两张标准单人床,该配备的桌椅、窗户,全部不见,有的只是玫红荧光、床头柜的烟灰缸,以及浴室的毛玻璃,像是为了一夜情人而开设。

  叶钊先点燃一支烟,吸了一会儿,才慢慢脱掉夹克。半边休闲衬衫的下摆已从牛仔裤腰里露了出来,他索性全部捞出来,又解开纽扣至胸线。

  抽水马桶响了两次,隔着毛玻璃只能看见里面一抹影,他搁下烟来,朝浴室走去。

  门撞到墙上,发出声音的同时弹回些许。

  李琊惊疑地抬头,“你干什么?”

  叶钊解释说:“不小心用力了。”

  “你要用?”

  “好了吗?”

  “嗯。”李琊长呼一口气,撑着马桶边缘站起来,就要从他身侧绕开。

  叶钊拦下她,揉了揉眉心,“你啊。”

  她不解地蹙眉,混混沌沌地被他拽到盥洗池前,“你先用了我再洗。”

  “现在倒下了还能起来?”他从纸盒里抽出一叠纸巾,另一手捧着她的脸,擦拭起来。

  她别过脸去,又被他掰过来,重复一次,没好气地瞪眼,“喂!”

  他充耳不闻,伸长手拧开水龙头,打湿新的一叠纸巾,继续为她擦脸。

  柔软而湿润的纸巾温柔抚过眉心,她闭上眼睛,胯骨抵着盥洗池台面也不觉硌人。

  片刻后,叶钊丢掉纸团,指腹在她的下巴浅浅摩挲,旋即松开,“好了。”

  时光重置好短暂,李琊没有体会够这番柔情,迫回到现实。

  她注视着眼前的人,弯了弯嘴角,“做吗?”

  她看上去看憔悴,由于基因遗传与缺少日晒,肌肤愈发苍白,还有长时间在熬夜、酒精、尼古丁的摧折下,变得不再无暇。他方才起的那丁点儿念头旋即打消,倒不知道她哪来的闲心,一时感到有些好笑。

  他叹了口气,“好好睡觉。”

  她嗤笑一声,“无聊。”说着走出去。

  他无所谓地抬眉,关上浴室的门。

  没多久,水流声响起。

  他们隔着一扇毛玻璃,不约而同缓和心绪,默然思索。

  想来再见也才不到四十八小时,他们分别了这样久,不是两分钟,不是两天,是整整两年。

  时间生出的陌生感却迅速消磨,全拜这场无休止的角力。

  对话乃至亲吻,他们自我拉扯、互相纠缠,谁也不肯放手,偏执地要将错过的时分悉数找回。

  愤怒、暴力、性,甚至摇滚,仿佛那是隔世的事情了。

  据说延迟满足能力亦是判定一个人能力的标准,叶钊拥有此项能力完全是出于“久病成自然”的惯性,隐忍,再隐忍,抗住一切,不能不去承受。

  李琊与他不同,自小所处的环境的造就,她可以为了目标无限忍耐,无论过程有多艰辛。她将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甚至几近“上瘾”,原以为终于等来回应,等来的却是责问。

  如同在延迟满足能力实验里坚持到最后的小朋友,满心以为奖品是甜腻的糖果,哪知得到的却是成年人自以为最好的百分百纯黑巧克力,尝一口方知苦口,失望至极。

  李琊瘫在床上,手放在烟灰缸边,指缝间的烟烧啊烧,灰慢慢掉落。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男士钱夹,还有压在烟盒下的那张小卡片,她起了捉弄之意。

  打开钱夹,透明夹层里的照片先映入眼帘——夜幕下的水畔,短发女孩椅栏而立,抿唇浅笑,灰蓝的眸眼发亮,却看着镜头外。

  李琊紧紧捏着钱夹,同照片里的人一起笑了。

  噢,你看,过程里也不全是艰辛。

  百分百纯黑巧克力又如何?让它融化,加牛乳,不够再加砂糖,总会甜到粘牙。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用所有的时间好不好?”

  她方才听见了却故意不答,若他再问一次,她想说:好啊。

  提问的人若是知道她心里这些百转千回,恐怕会极度自责。

  不过叶钊此刻确有些责备自己,他为刚才的拒绝感到后悔,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蛋,但又没法儿不做这个混蛋。

  走出浴室,他看见仅着底裤的女人趴在背单上,头枕着揉成一团的针织衫,乌发散开来,几缕垂在背部,贴着凹陷的脊梁、凸出的蝴蝶骨。姿态舒展且毫无防备。

  叶钊没心思关注烟灰缸多了两截烟头、钱夹落在地板上,俯身说:“会感冒的。”

  更像自言自语,当然也不会有人应答。

  先是指尖,然后压下指腹,沿着肩胛下方至腰窝,轻轻一拧。

  李琊轻哼一声,无意识地翻过身来,起伏随之轻晃,完全展现,那一点也似浸了酒一般,竟有些晶莹。

  叶钊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很艰难地将视线挪到她脸上去。可她的薄唇亦微张着,恰如无声的邀请。恐怕入定的僧人见了也得颂念心经,他一介世俗凡人更是彻底入了迷,手撑在一侧,越伏越低。

  往往喝了许多酒又保留意识的时候最难捱,面对欲望最难捱。难以言喻的制的呼吸贴着鬓角,来到温软的脖颈,他埋在其间,不再有别的动作。

  耳畔传来咯咯的笑,他浑身一僵,抬起头来。

  李琊虚虚睁开眼,还未完全清醒,却在他准备起身时,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他的腰。

  “让你做你不做,好久不见变得事儿了……”她的嗓音有几分沙哑,听来慵懒又惑人。

  对视一秒,什么冷静什么时机什么羞耻通通抛却,叶钊封住了她的唇。

  玫红荧光早有预料般,冷静地注视着一方空落,以及另一方拥挤。

  叶钊肆意掠夺,仍是不满足,辗转吮拨耳垂。

  李琊扬起下巴,发出轻叹,残存的火气同时也在抗拒,“叶、叶钊……”

  “先开始的人没资格的喊停。”他撂下这句话,掌心覆盖起伏。

  揉捏仅是预备训练,转而轻挑慢拢,她再度坠入混沌,与醉酒的意识混乱不同,她的感官打开、放大,随着温热又粗砺的触感,那丁点儿抵触情绪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务必要占上风的念头,她蹬脚迫使他放松压制,欲支起身来。

  叶钊哪肯让她得逞,双手往后扯起衬衫,绕过头顶褪下,转眼将她的双手捆在头顶,不费吹灰之力。

  李琊不停挣扎,龇牙道:“叶钊!日-你妈混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点头,“非常中肯的评价,我承认。”

  她什么浑话脏字都倒了出来,就差问候他父亲,不过还是拐着骂了,“你个不孝子!”

  叶钊哂笑,“你放心,日子已经过了,再说,他巴心不得看我传宗接代。”

  李琊面上发烫,蹙眉道:“谁要给你传宗接代……混账东西。”

  他忽地逼近,指尖摩挲她的下唇,“妹妹崽,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暗含警告的话语,他讲来却温声细语,她听来亦柔情蜜意。

  李琊抿唇一笑,“话那么多,还搞不搞啊。”

  叶钊撞进去,换来一声叫喊,还有前臂青红的印记。

  “叶叔叔!叔叔叔叔叔!”她恨不能化身复读机。

  他不甚在意道:“我早说了,同样招数使两次就不管用了。”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也要较劲。

  李琊一开始还咬着唇不肯发声,叶钊也不哄她,只用行动教她臣服。于是压抑地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引得两人都发笑。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叶钊眯了眯眼,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浴室去。

  更狭小的空间,盥洗台上整面长镜,李琊被与自己对视。她恶狠狠地嚷道:“变态!”他却笑着在她耳畔低语。

  身前是冷的,背后是热的,她在顶撞里迷失,唯一的气力都用来撑着镜面。

  迷离的灰蓝色眸眼,同样迷离的深褐色瞳孔,望进镜子深处,那面毛玻璃墙震动摇晃,几近碎裂。

  “叶钊,叶钊啊……”她叹息,声浪拔高,再落下。

  大手覆上镜面,与小手十指紧扣。

  他揉捏起伏,往上划过她的脖颈,以虎口轻轻掐住。

  浴室里还有轻微的消毒水味道,李琊嗅不到,她快要不能呼吸。

  叶钊松手让她有喘息的机会,下一秒再度扣住,而且更紧。

  与喉咙半周可能会留下的掐痕呼应,后颈亦烙下乌红的吻印。

  哪有冒险者不爱危险的道理,他们缠缠绵绵,往地狱奔去。

  半臂的嫣红山茶花疯狂生长,将两颗心紧紧缠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琊坐在马桶盖上,一手搭在盥洗台上,怔然出神。

  叶钊处理过东西,拿来烟盒与打火机,同时点燃两支烟,分了一支塞进她唇缝里。

  “谢了。”李琊浅吸一口,抬眸说,“很爽。”

  叶钊笑得颇有猖狂,招来没好气的睨眼。他缓了缓,揉她的脑袋,“洗澡?”

  她对他的神清气爽很是不满,蹙眉道:“我动不了,真的。”

  他餍足了,扮起体贴来,“我帮你。”

  羞耻早被他吃干抹净,她“哦”了一声,表示任他摆弄。

  叶钊耐心调试好水温,才将她抱来花洒下。

  李琊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听话过,让抬手就抬头,让低头就低头。

  “真乖。”他夸奖道,附送一抹泡泡在她起伏上。

  不过是指尖掠过那一点,她触电般颤栗。

  叶钊察觉到这微弱的反应,故意借着泡沫在上面打圈,恬不知耻地笑笑,“看来还不够。”

  李琊皱了皱鼻子,以撒娇的语气说:“够了。”

  很不凑巧,她因方才的叫嚷而暗哑的嗓音正中他要穴,物件本就在触碰里自然苏醒,昂扬就是瞬间的事。

  她瞥见了,心道不好,连忙说:“不行。”

  他眸色深沉,揽着她的腰,令她贴在墙上。

  “放过我。”她放下姿态来恳求。

  教男人放过,不如让猪仔回母胎重造。

  叶钊不管她鬓角的泡沫,勾身吻她的耳后与下颌——他太清楚她哪里敏感,手也往峡道深处摸索。

  茫然间,李琊本能地轻呵出声。

  抽气扇挥不去一室氤氲,热水哗啦啦淌下。

  这里大概是南非丛林,闷热而潮湿,轻易就让人迷失方向。

  ……

  一觉睡醒,叶钊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床头柜,这个动作打扰到他怀里的人,令她闷哼一声。他轻轻吻她的额头,安抚了一会儿,再度去拿腕表。

  时针指向“X”,叶钊小心翼翼地将麻痹的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起床穿戴衣物。

  密闭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他视线在地面上搜寻片刻才找到钱夹,打开看见透明夹层里的小卡片,无声地笑了笑。

  叶钊去街上买了三明治与牛奶,经过前台时要来一张便签。

  前台招待换了一位,依旧漠然地说:“一点前退房。”

  叶钊这三个小时睡得很好,但他确定留在房间里的人还没睡够,于是续费延长了时间。

  一小时后,叶钊提着果篮与礼品袋——里面是一条软壳中华烟、一瓶飞天茅台,来到一栋公寓楼里。

  电梯门打开,他正要走进去,忽而眼眸一亮,笑道:“王教授!”

  电梯里,一位老人牵着五岁大的小女孩,他戴着厚厚的半框眼睛,穿着不那么入时的旧棉衫,显得精神矍铄。

  王宇舒愣怔片刻,狐疑地说:“叶钊?”

  叶钊颔首,“王教授好。”

  “瞧瞧!我就说今儿眼皮儿怎么跳个不停!”王宇舒乐呵呵一笑,牵着小女孩,来到他跟前。

  叶钊同小女孩淘气地挥了挥手,抬头道:“您孙女?”

  “可不是,孙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这小子才来见我。”王宇舒左右打量他片刻,点头道,“没变,还是长得那么精神儿!”[14]

  叶钊诚恳地说:“确实不该,今儿就是来拜访您的。”

  “嗬!”王宇舒瞧见他手上的物什,眉梢一扬,“不赶巧,你师娘买菜去了,我得领小妞儿逛公园。”

  叶钊明白这是拒客的意思,却毫不让,说:“多我也不碍事,陪您一道走走?”

  王宇舒轻哼一声,“行。”

  王宇舒在这儿住了半载,路上遇见不少熟人,忙着回应礼貌招呼,没空搭理身边人。

  叶钊深知他脾气,耐心十足地跟随在一侧。

  叶钊不是王宇舒门下的学生,却比学生更学生。那时,他还是北大俄语系的新生,非得加个头衔,也只有“辩论队预备辩手”。他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长篇小说,投了好几家出版都杳无音讯,直到找上《春生文学》杂志所在的出版社。

  王宇舒惜才,将同事准备退回的手稿拿来翻读,看了第一章便大呼“不得了”,连夜读完,直接一通电话让作者上门。

  经过多次交流,稿件修改两次,《蒲草》出版上市,二版三版至断货。那一届“春生文学奖”,王宇舒特意避嫌没有参与评审,《蒲草》以最高票获得新人奖。

  各式文学杂志的约稿纷沓而至,受邀加入作协,叶钊从籍籍无名的大一学生,变成备受推崇的作家。

  他原本就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京圈知名文人、摇滚乐手、摩托车票友,他结识了一大帮朋友。他忙着玩,忙着学习,忙着写作,是京城里最飞扬的男孩之一。

  叶钊几度欲像如今的李琊那样迷失,王宇舒耳提面命,教给他最宝贵的特质——沉心。

  叶钊顺利保送读研,却在临毕业前退学,气得王宇舒险些脑溢血,后来了解到他家里的事,也只能叹息。

  他的那一大票朋友能躲的躲,也只有这位“老师”出手相助,还有当时的女朋友。

  至于这位女朋友,不提也罢。

  叶钊陪王宇舒乘车去了附近的颐和园,春夏秋冬的园子有不同的美,秋季最值得一逛。来闲逛的老北京、趁国庆长假游玩的他乡人挤挤攘攘,水畔红枫竟也不那么值得观赏了。

  王宇舒拣了个人少的亭子,抱着孙女坐下,朝叶钊扬了扬下巴。

  叶钊愣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王宇舒借着他打燃的火机点燃烟,悠悠地说:“前年我住院之后,你师娘就不准我吸烟了。”

  叶钊说:“住院?”

  “不得不服老啊,看年轻人递来的稿件儿,也就晚睡一两个小时,头一载,人就倒了。”

  叶钊也不说“得注意身体”一类的套话,顺着他讲下去,“您现在还帮人看稿子?”

  王宇舒睨他一眼,打趣道:“千里马跑了,伯乐得再寻是不是。”

  叶钊讪笑两声,“家养的马,跑再远那也晓得回来。”

  “哟,不走了?”

  “不走了。”

  “你有住的地儿吗?”王宇舒这句话看似关切,实则暗讽他今非昔比,作家行列已将其除名。

  叶钊不急不缓地说:“住女朋友那儿。”

  “北京姑娘?”王宇舒大有打探儿媳妇的意味。

  叶钊摇头浅笑,“下回让您考察考察。”

  “我看你这女朋友不得了,是不是叫金不换?”

  “您还是这么幽默。”

  小女孩仰头问:“女朋友为什么叫金不换?”

  王宇舒刮她的鼻梁,“人小鬼大,浪子回头金不换你都懂了?”

  小女孩努努嘴,务必要得到答案,稚声稚气地说:“伯伯伯伯,为什么呀。”

  叶钊笑着回答:“因为是伯伯未来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14]长得精神:北京方言,指人长得好看、有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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