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皇以间之_女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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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皇以间之

  “朝野兴起的风波刚平,苏司谏也消停会儿吧,三月还有许多大事要做,陛下是要拿吕士承扳倒权相...”

  “那也不能随意按个莫须有的罪名罢相,若是如此,那还要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劝谏?吕相可是辅佐官家登基的功臣。”

  绿袍摇了摇头,“你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固执,不懂得变通。”

  “难道你还想弹劾吕相不成?”绿袍抬着眼睛,“或者拿着宗牒去质问陛下?”

  “明日是初一有朔参...”

  二月下旬长江大水,堤坝遭到冲毁导致下游良田尽数被淹没,朝廷遣使臣南下治理水患安抚灾民,谏院便以此作为是天罚的警示接连上疏皇帝反对宗室出女随母姓,但都未得到批复。

  “看来哪一朝都躲不过君权与相权之争。”

  “争便争吧,总之谏院只负责上谏天子下察百僚,”绿袍将茶盏放下赞道:“苏司谏这点茶手艺可不比茶坊里的博士差哟。”

  “相权要争那是起了不臣之心,但官家让两位宗室出女随母姓这何等的荒唐?”

  “苏司谏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这里面的门道应当能看出来才是。”

  苏虞再次拿起邸报细细看了一遍,“罢黜未能那是因为有朝臣阻止且不合礼法,如今一次性加封其实也不合礼法却反倒没人说了。”

  “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清河郡...”苏虞看着邸报上加封宰臣的消息,“官家这是闹得哪出?又是加官阶又是封勋爵,贬不成便要反其道,难道在官家眼里就没有法度二字?”苏虞将邸报拍至案上。

  苏虞对座坐着一个年龄稍大的绿袍,“宰相加封这些都没什么,只是为何吕维在先帝时已居相位却未得到这些原本该得到的呢?”

  “推忠协谋可是功臣号里最好的,相公头一回得今上赏赐难道不好么?”

  “推忠?协谋?亮节?”吕维苦笑,旋即冷脸道:“他这是在挖苦与讽刺我呢!”

  相府的丧事刚过不久,吕维就接到了加封的喜事。

  “右司谏此话是什么意思?”

  “权相?”

  绿袍放下邸报吃了一口热茶,“到老糊涂的何止是吕相一人呀。”

  绿袍摸着长须眯眼笑道:“你我能看出来,想必众位大臣如是。”

  “官家还没登基就握了兵权,这吕相年轻时一直谨小慎微怎么到老了却糊涂了?”

  谏院内,内侍将两份邸报送至两位司谏手中,“苏司谏,今日的邸报。”

  三月初三季春上巳,朝廷特开琼林苑与金明池一日允士庶之家携家眷入苑踏青游玩。

  禁中的后苑里也传来孩童的嬉笑,吴国长公主长女吕甄双手托着一只纸鸢,看着跟前提线牵引的女孩,“晨儿,姊姊要松手咯。”

  随着纸鸢被抛起,牵引的女孩便逆风朝前奔跑,后苑的水池边旋即飘起一只风鸢,顺利放飞引得一侧围观的小孩拍起了手掌。

  另一侧的树荫下搭了一个极大的帐篷,席子就铺设在草地上,席上放有几件命妇的披风。

  后苑的南侧是种稻的观稼殿,殿内正在收拾农田的内臣与宫人途径此处时纷纷绕道不敢打扰,而北侧则是亲蚕宫,宫中年前种植的桑树如今都已经长到人一般高,葱郁一片。

  一颗红色的小球绕过甬道花木滚进一个插着旗子的球穴中,几丈远的距离也正中无误。

  吴国长公主眺望着最远端的球门,拍手道:“殿下不愧是将门之女,不仅是诗书礼乐就连捶丸也不比那些男子差。”

  秦国长公主笑道:“姊姊,殿下会的何止是这些,妾曾经可是在萧家的端午宴上随官人亲眼瞧见过殿下骑马击鞠呢。”

  吴国长公主亮了亮眼睛,“殿下看着就是个温和的人,原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这般多。”

  “二姐和四姐这般夸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今日上巳踏青六哥也不来吗?”几个女子洗手走回帐中。

  “官家在内朝接见大臣,忙完了应该会过来吧。”两位长公主分坐在萧幼清两侧,看着眼前草地上追逐打闹的几个孩子,卸了一口气道:“这日子总算是太平了。”

  “这几个孩子里就数甄儿最聪明,别看她小。”

  吴国长公主轻轻摇头,“她虽聪明却太率性了,我怕日后要吃亏。”

  “有官家和圣人在,二姐又什么好担忧的呢?”

  萧幼清将削好的果子切开,拿小竹签扎上,“试试山东进献的林檎。”

  “谢殿下。”

  “没有外人二位姊姊不必这般拘谨。”

  水池对面有个绿袍架着画架似在画画,吴国长公主便好奇道:“那是谁,前几日在外朝时我好像也见到了这位年轻画师。”

  萧幼清顺着望过去,“官家新任命的翰林图画院侍诏。”

  “这般年轻就担任了图画院侍诏吗。”

  孩童里的一个小男童仰望着纸鸢,低头时瞧见了池子对面正在作画的画师,拿手遮着太阳唤道:“吴内人。”

  “小人在。”

  “带伞了么?”

  “小人去给郡王拿。”

  吴氏将伞拿出,“郡王是要遮阳么?”

  宗仁摇着头将伞接过,迈着沉稳的步子绕到对面,“许先生。”

  许崇矩系着襻膊,将画笔搁置一边起身朝宗仁拱手道:“见过郡王。”

  “今日是大太阳,许先生不怕晒么?”宗仁将伞打开走到许崇矩身侧,“您坐着继续画吧。”

  扎着总角的男童见到画后睁大了圆圆的眸子,“这是母亲和两位姑母么?”画里有三个女子及五个放纸鸢的孩童。

  “回郡王,是圣人与二位长公主。”

  福宁殿以南的垂拱殿内,苏虞从半个时辰前就喋喋不休至现在,皇帝将他呈的上殿札子塞入袖子里撑着头听他念叨。

  “臣前日朔参没有在紫宸殿提便是不想引得满朝争辩,自周公定礼便没有随母姓的先例,即便是皇家,而陛下不但让两位宗室出女随母入宫居住还...”苏虞似乎听见了皇帝传来的鼻息声,便走近殿阶,“陛下?陛下?”

  苏虞挑着眉头看向皇帝身侧的内侍,“祁都知!”

  祁六缓过神,“苏司谏唤小人?”

  “陛下是睡着了么?”

  祁六这才扭过头,走近轻轻唤道:“官家,官家。”见唤不醒便直起身走下殿阶,“哎,昨儿夜里官家批奏疏批到深夜,今日常参本只接见侍从官,苏司谏能见到官家已是格外破例了,还请苏司谏见谅先请回吧。”

  苏虞拿着笏板,挑起眉头,“下官的札子一定要请陛下细看。”

  “小人会转达的,请苏司谏放心。”

  “臣告退。”

  祁六将一脸郁闷的苏虞送离又见其走远后才返回,走上殿阶叉手道:“官家,苏司谏走了。”

  皇帝垂下打盹的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下他回了谏院定要骂朕是个固执偏私又不作为的君主了。”

  苏虞回了谏院将笏板砸在桌子上,喝了一口下属官员端来的茶润喉,旋即将杯子砸到桌上气道:“今上既固执又偏私,全然不顾礼法,比先帝更甚,肆意加封毫无法度,且古往今来哪有随母姓的,皇室如此为万民开先河,这天下岂不要乱套了?”

  一侧的绿袍觉得苏虞有些过激,摇头道:“不就是改了个姓吗,反正也和离了,皇室宗谱上又不记女子的名。”

  “不说这个只说陛下偏私,如此一来不仅助长外戚,连贵戚怕也要作威作福了。”

  殿内,皇帝坐了一会儿醒神起身时连打了几个喷嚏。

  “官家,薛押班求见。”

  “让他进来。”

  “官家,今日上巳国舅家派人去吕相府送应节之物时遭到退婚了。”

  薛进的话只有祁六诧异,皇帝坐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撑在扶手上想了许久,“此时退婚对他有什么利处吗?”

  “萧国舅是圣人的同胞兄长,宰相之女嫁到国舅家应当是喜上加喜才对,吕相疼爱女儿,除非...是女儿不肯嫁?”

  薛进比二人都年长,对当年时也知道些,“吕士承最受宠于他,但他却不敢为子拒绝尚公主,因为尚公主是圣意,而让国舅娶他家二姑娘也是圣意。”

  皇帝撑着扶手站起,“我若安于现状,便可以安逸的与他做师生,但我不图安逸,所以只能做君臣,不肃清这些一手遮天的人将来怎么办事呢?”

  “用强的?”薛进拱手道。

  皇帝摇头,“还不到这一步,流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次动荡要好几年才能恢复,朕有几个好几年呢?”

  “官家尚值青春...”

  “指不定哪一天朕就给他们气死了。”

  两个内侍相顾一视后屈膝跪下,“陛下洪福齐天,是小人们这些做臣子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陛下忧心。”

  卫桓上前一步躬身伸出手准备扶人时手肘却僵在了原地,闭上眼无奈的直起身朝殿外走去,负手道:“连你们也拿这些条条框框敷衍朕,我真的...只剩姐姐了啊。”

  才跨出殿槛还没来得及登辇便瞧见了垂拱殿外走上前的紫袍。

  “臣韩汜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扭头瞧了一眼垂拱殿,觉得里面太过阴沉便挑起眉头道:“陪朕走走?”

  “是。”

  “朕给宗室出女随母姓之事比朕打了驸马好像还要让他们不满,景明怎么看?”

  “臣斗胆,若按礼法此事便是大逆,可论人情,父不慈也从未尽到父责,有父不如无父,臣以为,人情应当与礼法持平,法是公正而不是苛刻,墨守成规未必就是正确的,因为法本是人定,谁又知道那最初定法之人是不是圣人呢,若不是圣人又怎知他不会有错?”

  “他们那群腐儒若是能像卿这般明白事理,朕也用不着天天长吁短叹了。”

  “臣想请官家赐对。”

  “想问什么就问吧,至于赐对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御前问话乃是大罪,所以臣不敢。”

  “是啊,”皇帝低下头冷笑,“都知道御前问话是大罪。”想到适才殿内苏虞的盘问她便沉下了脸,“总算明白先帝为什么那么讨厌言官,把太.祖高皇帝定不杀言官的规矩给改了。”

  “问吧,朕许你问。”

  “臣想问,官家想做的事情可是是天下大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皇帝点头又摇头,“朕要的大同,不只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应该是天下万民,但在此之前先要收复丢失已久的旧山河。”

  “天下万民...”听懂话意的人合起袖子闭眼躬身道:“陛下所思非一般圣主,这才是彻底的人人为公,臣能理解但是也知道多歧路。”

  皇帝顿下脚步,回首看着韩汜,“你也是儒生。”

  “但臣不是腐儒。”

  皇帝低头淡笑,朝前走道:“希望你不是在敷衍讨好朕。”

  “臣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以前学过这篇文章大道之行,现在想想…这里的兄弟不包括女性,还有教育人人平等也不包括女性——

  捶丸也是蹴鞠的一种,丸就是球,马上的叫击,(击丸,也称击鞠)徒步的则是捶,捶丸类似于高尔夫球。

  隋唐盛行作为竞争游戏,至宋代像击鞠都没以前那么竞技性强成为宫廷娱乐名称也改为捶丸。

  至于马球这个词,可能是宋以后才出现的,至少我读过有关宋代的文献里没有这个词汇出现,出现的多的是击鞠。当然也可能有,毕竟我不是考古人士。

  哦,上章作话有个错误,最高文散阶是正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正二品特进,从二品光禄大夫,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是北宋前期的文散阶,之前有封过国舅云麾将军,那是武散阶,北宋有过几次改制,品阶会有变动,元丰时直接废除。)其实挺喜欢王安石的,以及他主张的变法。

  会参照熙宁变法写一点。

  官,职,差遣,爵,勋,阶,一个人拥有这等等一大堆,可想而知当官的多有钱!

  当然宗室更有钱,吕维当了几十年的官做了宰相食邑也才几千,宗室王爵一开始差不多就是万户。感谢在2020-05-2306:32:19~2020-05-2405: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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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邸报刊印的内容,吕维吹胡子瞪眼的拍响桌子将其攥成纸团,气得只差将桌上的茶盏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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