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梦_嚣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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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梦

  忽听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似是那些人近了,她没再犹豫,闪身就要往武楼方向跑。那些人举着火把朝她追去,到了拐角处她却忽然被人拽到了小角落里。

  她惊疑不定,偏头向后看才终于缓了口气,猛地抱住那人:“棠婶婶…我…”

  “琅琅,别哭。”卫滟棠忍住眼泪,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确认她安然无恙:“你没事吧?你哥哥呢?”

  “哥哥…”季琅听了这两个字更是伤心,“那个石像倒了,把我和他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爹他…”

  她嗫嚅了一会,却始终无法说出父亲的死讯。

  卫滟棠也明白了,脸色瞬间白了:“老季…”

  如今庄主已死,钧雷山庄大势已去,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对了,这是我爹最后交给我的。”季琅忽然想起怀中的秘笈,急忙掏出来塞给卫滟棠,“他叫我保管好秘笈,可我肯定会把它弄丢的,还是婶婶你拿着吧。”

  “若不是这秘笈,老季又怎会死,你我又何苦…”卫滟棠忽然想起什么,交代她道:“你我分头行动,你先想办法逃出去,我将这秘笈藏起来。若是你先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也不要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好活着,好吗?”

  “不好,不好。”季琅摇着头,“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为什么不能查清楚!婶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先出去再替其他人报仇!”

  “婶婶还有其他事要做。”卫滟棠重重扶住季琅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最后交代道:“阿琅,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有你和淳儿活着,钧雷山庄才不会灭亡,不论死的人是谁你都要活着,知道吗?”

  “婶婶…”

  “答应我。”卫滟棠眼神变得坚韧,见她依旧不回答自己,手中更加用力:“答应我!”

  “好,好…”季琅看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我答应你…”

  “不准再回来。”卫滟棠说完,转身离开了。

  她抹了抹眼泪小心朝武楼而去,却还是惊动了那些蒙面人。

  “在那!”有一人瞥见了她,忙朝同伴喊道。那些人立刻追了上来。

  沈寂听循着那人的声音,跟随他走到了一个偏僻处。云雾忽起,将那人的身体围绕其中,叫人只能依稀看清身形。沈寂听有些着急,只是问他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又想知道些什么?”那人语调婉转,犹如仙籁。

  “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沈寂听仍旧在和他打着哑谜。

  “你说的是沈昔颜姐妹和那位的事吗?如果是,那就没人比我更清楚了。”那人循循善诱道。

  “你要我与你用什么作交换,才肯将此事告知?”沈寂听知道,他肯定是有目的的,但是沈寂听却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落入这人设置的陷阱当中。

  “我想和你联手做一件事。这件事一定也是你想做的,对你没有害处。”那人轻轻开了口。

  季琅有些慌张地跑上武楼。武楼机关早已被人破坏,光线昏暗。火光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附近,她来不及思考,只是想从武楼的水底密道逃出。可是武楼防御工事已坏,如何逃得掉?只有将防御工事恢复,水底密道才会打开。她沿着楼梯向上爬,想要打开防御工事。哪知楼上早已被大火覆盖,温度奇高,似乎可以将人蒸熟在里面。

  她想转身下楼,忽见一人带着一队黑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季琅瞪大眼睛,直直瞧着面前那人。

  那是日日夜夜伴在自己身边,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小翎。

  她有些不敢置信。

  “你…”季琅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小翎,却发现她与自己记忆里的小翎少有相同之处。记忆里的小翎总是笑容满面,天真烂漫;总是心疼自己,自己做错事了,就陪自己受罚;记忆里的她头发稀疏发黄,脸上有一些小雀斑,身形很矮,有些肉嘟嘟的,还有些黑,自己还因此常和她打趣。

  虽然哪里都不一样,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可面前的小翎,穿着她最讨厌的紫色衣衫,身材瘦瘦高高的,一头乌发高高束起,板着一张脸;她一点也不胖,一点也不黑,一点也不难看,一点也…不像与自己那般要好的小翎。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似是了悟了,原来自己竟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小乞丐,只不过是一场用钧雷山庄做赌的骗局罢了。

  她不该救被人欺凌濒死的小乞丐,不该收留她,不该和她打成一片,依靠着她。原来从很久之前就有人觊觎钧雷山庄,早早就安插细作进来。可她却被瞒骗至今。

  千不该,万不该,她们一开始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就不该相逢。

  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心里发冷。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叫她以为一闭眼再一睁眼,老头子还在,还是喝得酩酊大醉;哥哥还在,还是会摸自己的头,给自己带好吃的;棠婶婶他们也还在,还会和自己分享外出的奇闻趣事;芊姐姐还在,还会为自己绣衣服,打理那些花草:小翎也还在,还是会心疼自己,同自己说季淳的坏话。

  沈寂听也还在,还会默默陪着自己,还会和自己斗嘴,还会再看一次今夜的烟花。

  要是时间仍停留在那一刻,只停留在那一刻,她愿意用自己一生去换。可是现在她才终于发现,自己曾经快乐的时光竟像是偷来的一样,仿佛黄粱一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后退着,紧紧地捂着心口,不愿放手。

  沈寂听,你怎么还没来呢?

  “骗子…”她低着头,喃喃说着,“你们都是骗子…”

  “是啊,小姐。”雁翎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晦涩:“你太好心了,当时就应该放任我死掉。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救我吗?”

  季琅没有回答她。她知道,不管再有多少次,她还是会救下那个可怜的小乞丐。

  “小姐,秘笈在你这里吧?”雁翎伸出手,像往日那样将手伸向季琅,却是在向她催命:“你把它给我,我不会再为难你,我会请求少主放你走。”

  季琅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话了,她只是向后退着,裙摆离火光就只有一步之遥。她擦了一把脸,强笑道:“我早该知道。你总是莫名其妙消失,哪里也找不到你,那日你脚踝上的红痕分明就是被人死死捏住挣扎之后的痕迹,后来棠婶婶他们发现的尸体手筋被人挑断,”她轻轻笑道:“我早该发现的。”

  雁翎眼里有些复杂神色,沉沉看向季琅。

  季琅冷笑道:“要是想拿,就自己来找我拿吧。”

  雁翎没有说话。

  季琅只是笑了笑,转身没入火海当中。

  雁翎眼睛微微瞪大,指挥手下道:“你们负责灭火,我先进去拿秘笈,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尽管向还阳禀报就是。”

  屋子被火焰吞噬,橙红色的光舔舐着季琅的裙角。她着急往里走,连小腿被烧伤也不顾。身后雁翎似已靠近,还在呼喊着,季琅不敢怠慢,连忙往里走。忽然一根烧红了的柱子倒下,径直向她砸来,她躲避不及,虽未被这铁柱砸伤,却是被它上面翘起的铁屑划伤了脸,弥留的热浪扑面而来。她只感觉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灼烧着自己的脸,面积似乎还在不断扩大。

  她颤抖着手,却是不敢抚摸自己的脸。待她抬起头要继续逃跑时,却发现有人早已挡在自己前面。

  前面这人正是雁翎。

  季琅眼见她手里的弯刀,心里竟是一片释然。就这样死了也好,可以去下面见老头子和娘,也不算太亏。

  想到这里,她缓缓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不来,只有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

  雁翎将她一把从地上拎起,架着她朝窗户走去。她睁开眼,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看着容貌大变的小翎。

  “等会我会给你一刀,将你推下水。你需表现得自然一些,到时候直接跟着水下的暗流走,会有人驶着船点着灯接应你。”雁翎朝着门口看去,似乎看见了一个红衣人影正慢步而来。

  “没时间解释了,你就按我说的,演完这场戏就是,”雁翎还是板着一张脸,却不似刚才那般森然,她的眼里满是温柔和不舍:“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就是钧雷山庄季琅之事,你只能相信接应你的那些人,连沈寂听也不要相信。”她一刀斩断了季琅腰间的双鱼玉佩,拿下一半放进怀中。她塞给季琅一把刀,轻轻一推,将季琅推到了窗边:

  “小姐,小翎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她嘴唇翕动,似乎吐出了一句什么,季琅却听不清她的声音,只能依稀看清她的口型。

  “阿雁,找到秘笈了吗?”一个妩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似乎正慢慢朝屋里踱步。

  雁翎朝季琅使了个眼色,喊道:“人就在这。”说着提刀向前。

  季琅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厉声道:“我季琅就算是死,也不会将秘笈交给你们!”

  “真是好大的口气。”红衣已快到近前,恰好能看清二人正在刀光剑影地过着招。

  忽然,季琅脚下一滑,正好给了雁翎可乘之机,雁翎毫不手软,一刀劈向季琅后心,立时绽开了血花。她身形一歪,竟是从窗口翻了出去。

  雁翎见她翻身下楼,探出身子,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奈何她下落得太快,直直落入湖中,掀起一片水花。红衣连忙冲上前来,向下看去,只见湖水深不见底,这楼又是极高,季琅掉下去,又哪有命在?

  红衣有些狐疑地看着雁翎,见这事不似作假,也只能就此复命了:“罢了,到时再派人在湖中打捞便可,这季琅就算没死,此刻也要掉半条命去,跑不了多远。”

  有一蒙面杀手上前,向红衣汇报着什么。她忽然脸色一沉,转头对雁翎说道:“付石开那老贼赶来了,我们走吧。”

  霎时间,人去楼空,所有心怀鬼胎杀人放火之人瞬间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了死一般寂静的钧雷山庄和遍地的尸骸。

  沈寂听和那人说完,忽见天边全是火烧云,心知不好。他先是回房,见季琅根本没在房中。四处寻找季琅却仍是无果,只是一路上遍布横陈的尸体,竟无一个活人。奈何自己腿脚不便,连轻功都使不得。

  方才那人将自己引出去,莫非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山庄在这片刻究竟遭何人毒手?

  他的心越来越沉,抿着嘴唇,兀自推着轮椅到处找着。有一个想法忽然自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万一季琅已经死了呢?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往季琅曾经住过的小院赶去。

  他路过山庄中央的几座熔炉,看见熔炉竟然都翻倒在地,炉里的铁水都凉透了,满溢出来,一地都是。旁边全是死人,甚至有的身体都已破碎残缺,被大火烧得焦了。

  他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去,看见变成一块坚冰的季尧生。他睁大了眼,来不及多想,只满脑子都是季琅。

  要是她死了…她死了…

  他的心越跳越快。

  他顾不得那么多,时间越是久,他越是害怕。他只是飞快地转动着轮椅,不知疲倦地找着她。

  地面被腐蚀得很不平整,他的轮椅忽然倾倒了。他没管这么多,只是在地上爬着,用手刨着,仿佛下一秒季琅就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神气十足。

  他的手被石头划开了,鲜血流了出来。可他还是没管,只是继续刨,他似乎觉得自己刨的有些慢,抽出腰上的水月,往石头深处挖着。

  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似乎在哭泣,也似乎在洗刷着今晚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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