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隔岸_嚣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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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隔岸

  晚些时候,三人又聚在一起交换了自己探查到的情报,皆是一无所获。李浪深并未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两人,而是选择隐瞒了下来。

  三人基本确定药被老妇藏起来了。

  几人又去找了老妇,闲聊了片刻,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第三天一早,老妇便带着一队机关人来到了李浪深房间,将她吆喝起来。它们将她扶起,安静地伺候她洗漱、穿衣,又将她扶到了梳妆台边,给老妇让开一条道。

  老妇推着轮椅,也默默地来到她身后,拿起桌上的玉梳替她梳理头发。

  李浪深就透过面前的铜镜瞧着她。她将轮椅摇高,伸出颤巍巍的手拿起一缕头发,从上到下慢慢梳着,嘴里还不住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却含着些许情感。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李浪深哑然,也没有打断她。房间里就只有烛光的噼啪声和她细微的念叨声,渐渐转至天光熹微。

  “前辈,”李浪深试探地开口,“前辈可是钧雷山庄的人?”

  老妇仍自顾自替她画着妆,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前辈可知,季琅身边有没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她不死心,又接着问道。

  “琅琅身边呀…有淳儿,有很礼貌的小姑娘,有贪嘴的黄毛丫头。唔,还有一个冷面的小子。”就在李浪深以为老妇不会回答时,她却开了口。

  “没有别人了吗?”

  “还有…一个老头子,两个老头子,三个老头子…”老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扒着手指歪着头嘀咕着。

  “还有吗?”李浪深见她并不抗拒,又问。

  “还有…”老妇却忽然停了,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李浪深:“还有一堆鬼,被一个红衣服的鬼带着,杀了好多人!还有好多拿着刀,穿着盔甲的鬼,他们披着黑衣服,但是我看见了!看见盔甲了!一个老头子死了,两个老头子死了,三个老头子…没死!”老妇颤着双手,似乎极为害怕,“杀了好多人,红衣服的女鬼跑了!好大的火…”

  “我差点就逃出去了,差点就出去了!但是那个老头子叫我把东西给他,他说他会替我交给娘娘的!但是他没有,他叫人把我抓起来了!”

  “幸好我的孩子都没死…”

  李浪深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是被曾经的大火搞得精神错乱,时而正常时而疯癫,记忆出现偏差也在所难免。她看老妇一脸惊恐之色,忙假意安慰她道:“前辈莫要担心,莫要害怕,他们不会再来了。”

  “会的,会的!”老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目眦欲裂,看起来极为可怖:“他们要来抓我的,还要来抓你,不是好人!”

  “没事没事,他们找不到这里的。”李浪深心里奇怪,但还是没当回事。

  老妇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那些机关人将李浪深送上花轿,漠然扛着轿子一路往前。土地是黑色的,天空是灰色的,连建筑都十分暗淡,只有这顶轿和这些机关人是艳丽的红色,在这样腐朽的场景当中显得极为突兀。它们将轿子抬到了老妇的小院当中,又散开守在了一边,那叫小五的男人也面无表情地立在旁边。

  沈寂听与姜离合早就已经在院子当中,等着一行人的到来。李浪深被老妇扶出了轿子,与沈寂听相对而立。

  沈寂听看着面前的李浪深,笑意却是藏不住,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她还是没变,依旧穿着绿色的嫁衣,头顶凤冠。

  有些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已经不会用扇子遮着脸偷偷看他,也不会做出小女儿家的羞涩模样,而是表情平淡,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二人调了个个儿。

  老妇命姜离合作为证婚人念祝福词,姜离合撇撇嘴,语无伦次地将一长串话缩减成几句,一拍手:“礼成。”

  “好啊,”老妇也笑得很是开怀,“你们几个,随我进来。”

  就在这时,姜离合却忽然发难,抽出藏住的双刀飞速上前,欲要趁机刺杀她,可老妇反应却极快,一偏头,小五便冲了上来,直取姜离合面门。

  “我本想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竟这般不知好歹。”老妇哼笑道。

  “你只会守着这堆劳什子的废墟,不敢面对世人!若是活着的代价是要这辈子都困在这里,逃避自己的命运,我宁愿放手一搏!”小五速度太快,姜离合也只能堪堪与他交个平手。他只用手就能抵挡住姜离合的刀,另一手出击袭向他胸口。

  “还愣着作甚,速速取那老妖婆性命!”他倒退数步,另一手抬起恰好卡住小五袭向他胸口的手。

  “我就知道你们都想离开,都不想在这里陪着老婆子!”老妇狂吼一声,双手一挥,招呼身侧的机关人出击。两人被这些机关人包围住,一时施展不开拳脚。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机关人们皆张开了嘴,朝外面喷射毒针。李浪深避无可避,沈寂听却拉了她一把,水月剑向前一推,调动内息竟凝结水汽从地上升出一面冰盾,堪堪挡住了毒针的袭击。

  “你从左,我从右,我们分开突破。”沈寂听偏头看向李浪深,交代道。

  李浪深点了点头,飞身跃向左侧,从左袖中抽出镜花,运起功法一剑劈开了几个机关人,快速将剑破向机关人的腹部。那些机关人骤然被砍成两半,绿色荧光冲向天际,黑纱金立时便喷溅出来,撒了李浪深一身。

  李浪深的功法与沈寂听的不同,并非阴柔冰冷,而是刚劲霸道而又炙热,对木头机关人有克制之效,三两下就将面前拦路的机关人处理了个干净,还没等老妇反应过来,她已经来到了老妇跟前。

  小五被老妇召唤回去,反手一掌拍在姜离合胸前,迫使他不得不停手。

  “小白眼狼,注意身后!”他将剑撑到地上,嘴角溢出血来,却已经脱力,不能再去支援李浪深。她刚抬起手小五便已来到身后,掌风袭来就要击到她后背。

  “小心!”沈寂听也已到近前,肩膀硬生生接了他实打实的一掌。

  李浪深见沈寂听中掌,咬了咬牙,转身欲将沈寂听带出这片区域。忽然后方又有人吹出毒针,朝李浪深袭来,可李浪深此时只顾沈寂听,对那森冷毒针根本无知无觉。

  就在这时,老妇却忽然上前,用身体替她挡了这一针。李浪深以为她要杀自己,忙避开身子,下意识就要挥剑砍去。

  “阿深,不要!”沈寂听强忍剧痛,想要阻止她。奈何她的剑太快太利,虽然听见了他的话却只是收了剑势,只好带着剑朝偏一些的区域刺去。

  只见那老妇竟然徒手抓住了李浪深的剑,调整位置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李浪深被这一变故震住,一时没有缓过来,只是握着剑呆呆地看向老妇。四周的机关人也忽然不动了,朝天空涌动着一柱柱绿色光线,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站在原地,就连小五也变得呆滞,最后竟垂下了头,静静地立在了一边。

  它们胸口飞出的一条条绿色光点,像是被释放的灵魂,依依不舍地萦绕着废弃的建筑,最后消散不见。

  老妇的额心处有一根针,正正好嵌在中间,散发着森冷的银光。李浪深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抬头欲要向前看去,却被老妇止住了动作:“别看。”

  老妇人就昂着首看向李浪深,眼睛里忽然流出了眼泪,眼神竟变得清明起来,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抚上了李浪深的脸颊。

  “琅琅长大啦。”

  李浪深懵了,只是任由老妇摩挲自己的皮肤。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停止了,随着老妇生命的消逝,钧雷山庄剩下的建筑忽然变得腐朽不堪,从原本的形状慢慢侵蚀,倒塌,最后变成了一堆废墟。老妇的身体也在向外冒着绿色的光点,她的身形越变越小,正在逐渐萎缩。

  “不要太埋怨自己,这些事,与你无甚关系的。”老妇慈爱地看向李浪深,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今后便真的只有你们二人了。我不要你给我们报仇,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步上我们的后尘了。”

  “记住,不要与朝廷有任何关系,尤其小心晚香楼的人,离开江湖,走得远远的。”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光点也愈发斑驳虚幻,几乎已变透明却还是不忍心离开,围绕着李浪深,好像清风一般,柔柔抚摸着她。

  她一直看着李浪深,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入心底那样,不愿意移开目光:“小琅儿,要幸福啊。”她嗫嚅了一下,却说不出最后一句话。风吹散了她的身体,只剩下一株不起眼的药草和一个小匣子留在那里。

  这药草便是藏在钧雷山庄的破晓空,被她藏在身上,如同菟丝子一般不断吸取着她的力量,那匣子却是叫人看不出用途。

  此时建筑已经倒塌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免受伤害,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天空中黑雾一般的阴霾也消弭殆尽,露出了阳光与蓝天。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却不揭穿,只是装疯卖傻地和他们周旋,在他们以为她欲行不轨之时,却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告知李浪深。

  她一直知道钧雷山庄被人长期监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提示他们有危险,可三人却以为她精神有异,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孤身一人驻守山庄五年,一定很累吧?

  李浪深依旧呆呆看着那株药草,手和剑早已垂下。她以为老妇认错了人,交代错了事,不知为何却还是落下了一滴泪来。

  可她也说自己是季琅。

  “阿深,”沈寂听扶着右肩走到李浪深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们走吧。”

  “她是什么意思,”李浪深却仍未动,依旧立在原地,“什么叫…”

  “有些话在这里不能说。”沈寂听止住了她的话头,表情有些凝重,“我们被人盯上了。”

  李浪深听罢,也不说话了。

  “给前辈立一座衣冠冢吧,她一定希望继续留在这里,守着山庄。”沈寂听强自笑了笑,握住水月,半跪在地上刨着坑。姜离合听罢,也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刨起了土,气氛变得十分沉闷。

  待三人建完了衣冠冢,姜离合率先开口:“我知道哪里有船,现在天气很好,应该能找到具体方位。”

  李浪深用早已准备好的盒子将那株药草装了进去,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也淡淡开口:“准备些干粮和淡水,我们走吧。”

  “你们先走。”

  两人走在了前面,唯独留下了沈寂听一人还留在原地,看着冢上立着的木碑,定了定,抬起左手举剑写下七个字。

  ‘前辈卫滟棠之墓’。

  三人找到了一艘破旧的机关小艇,用黑纱金做能源向离合坞而去。

  姜离合上了离合坞立马没了人影,拉着一众人叙起了旧。沈寂听与李浪深从未来过这里,多少有些拘谨,还是一个小厮看二人稍显局促,将二人带到了一个院子,招呼二人换了衣物。

  晚上,姜离合来到二人的院中,欲要喊沈寂听前去喝酒。

  他从门边探出个头,看向沈寂听,邪笑道:“沈寂听,走,去喝酒去!”

  沈寂听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未抬,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去。”

  “哎哎哎,怎么能拒绝我的邀请呢?你可知我们这儿的酒有多醇?不喝上几缸子,怎么对得起来过这?”姜离合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失望,却仍然不死心:“来嘛来嘛。”

  沈寂听直接无视了他。

  “嘿你这小兔崽子,真是要我的时候那股谄媚劲儿,现在利用完我了,转头就爱理不理的了?”姜离合挑着眉骂他,冲进房间叉着腰对李浪深开口:“我跟你说啊,沈寂听他前些日子找我…”

  “我去。”沈寂听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

  “这就对了嘛。”姜离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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